大概是為了躲避毒辣陽光的緣故,島上保留著很多高大的樹木,稀疏地分布在山丘四周,倚樹搭建了一個個草棚,堆滿細長的箭魚,曬得硬梆梆的,往下滴著淡黃色的油滴,沒有想象中的腥臭難聞,反而彌漫著讓人心情舒暢的馨香。
在箭魚矢加工廠前方的空地上,擺放著七八架納迦特有的魚翼弓車,白生生的骨骼主體在陽光下散發著來自深海霸主的蠻荒氣息,如同森然張開的虎鯨大嘴,獠牙所向必定鮮血染深淵。魚翼弓車是納迦根據上古精靈弩車——鳥翼弩車製造的大型遠程武器,使用的箭矢正是曬乾上油的箭魚!魚翼弓車由鯨魚顱骨為主體制造,鯨魚錐形的顱骨與下頷筆直向前,天生帶著凹槽,納迦稍微雕琢出箭槽後,便是完美的箭架。兩邊再配以減震、減後坐力的旗魚背鰭,使得這種一次性能射出一大一小兩根箭矢的弓車,充滿四十五度仰天長嘯的凌厲氣質。這種魚翼弓車即使在深海三千米,都能正常使用,由整條箭魚製作的魚矢,天生就能破開海底的暗流,準確命中目標!
此時十幾名雄性納迦正在調試魚翼弓車,隨著一聲令下,十六根箭魚魚矢同時從鯨魚口飛出,張開到極致的背鰭破開灼熱的陽光,筆直刺向二百碼遠的原木標靶,隨著砰砰的碰撞聲,細長尖銳的魚吻齊根扎入原木中,動能十足的魚矢在命中目標後,竟然使得魚吻折斷,魚身余勢不減,同樣堅韌鋒利的背鰭如同一把菜刀,深深剁入案板,整條魚都牢牢定在原木上!
目睹此情景,歐冶不禁暗自慶幸,慶幸納迦沒有將魚翼弓車賣給海巨人,否則一戰下來,就不是現在的“損傷頗大”能概括了的。
然而,怕啥來啥,從旁邊的樹林後,走出兩位大肚闊嘴的海巨人,各自將一架魚翼弓車背到背上,海巨人天生的背鰭,成為固定魚翼弓車最佳的卡槽!在固定好魚翼弓車後,一名男性納迦滑到特製的架子上,將自己固定在魚翼弓車上後,海巨人開始奔跑了起來,衝向原木靶子。納迦射手熟練地搭箭控弦,箭魚雖然偏離了標靶,擦著標靶溜箭而過,在木頭上刮出老大一塊缺口,落地後的箭魚背鰭著地,犁出一道三四十碼的土隴,才停止了前進。
看完納迦的表演,歐冶深吸一口氣,按捺住大鬧一番的衝動,重新將身形隱藏在箭魚堆後,繼續偵查納迦的兵工廠。
越過箭魚倉庫,地上擺放著一個個巨大的硨磲,閉合的硨磲中響起輕微的嘩啦水聲,充滿了神秘,歐冶摸向最近的一個,用箭魚撬開縫隙,往裡一看,不禁頭皮發麻,裡面扭曲盤旋,滿滿一硨磲的蛇,青白相間的圓紋,扁平的身軀,居然還是最毒的青環海蛇!因為與海族打交道,麗雅跟歐冶提過,海裡存在五大毒物,身體分別有著藍黃黑綠紅五種顏色的圓環,它們的毒性是海陸之間最為致命的!而眼前的青環海蛇,則是綠環毒物中的一員!還是慢慢一大箱!
歐冶將箭魚靠近一條青環海蛇,性情凶殘的毒物立即咬住魚尾,鮮綠的毒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湧出,在鯨魚油上凝成一顆顆滾落,硨磲中沾染毒液的青環海蛇,立即痛苦地翻滾起來,皮膚由青白二色,轉為通透的綠色,透出裡面的血肉內髒,隨著中毒海蛇的痛苦扭動,皮下的血肉居然變成了流質!
好家夥!歐冶覺得自己皮膚下的脂肪都在劇烈顫抖,恐懼地相互擠成一團,這樣的毒液真是聞所未聞!真不知納迦是如何抓到如此數量的青環海蛇的!
看著扭動的青環海蛇,歐冶發現了蹊蹺,
蛇的下頷被一個晶體材質的鉤子勾住,從包圍鉤子的肉芽來看,應該是很長時間了的,歐冶猜測,納迦應該是捕捉幼蛇,套上下頷,養牛一樣養的。大海裡的生活並不容易,從海地精身上就體現得最為明顯了。但想到這些毒物將會用來對付卡多雷,歐冶心頭就格外沉重。
將箭魚扔進蛇堆中,歐冶合上硨磲,查看四周,沒發現存放鯨魚油的地方,歐冶皺起了眉頭。歐冶想要毀掉所有的青環海蛇,但蓮恩雪特告誡過,不能過分驚動納迦,最重要的是不能讓納迦聯想到是卡多來前來偵查,否則一旦納迦更換更遠的島嶼作兵工廠,卡多雷就無法監視了。
尋思半刻,歐冶決定以毒攻毒,再次打開硨磲,以箭魚乾誘使青環海蛇釋放毒液,將硨磲裡的水變成一缸毒水。小心避開來往的納迦,歐冶成功將十八個硨磲全都變成毒缸,青環海蛇在自己的毒液中,痛苦地翻滾著。
解決掉青環海蛇,歐冶繼續朝前摸去。
一個巨大的水池裡堆滿海膽,一名名海地精坐在海膽間,吵吵嚷嚷,不斷從海膽上剝下符合規格的尖刺堆成一堆,歐冶想起海灘上女性納迦使用的箭矢,就是植物的杆子套上海膽刺的,想來這裡就是生產箭矢的地方。順著來往運送海膽的海地精看去,有的不斷從島外運回海膽;有的將沒刺的海膽送到一邊,撬出肉集中在硨磲裡;有的將海膽刺投入散發著刺鼻氣味的硨磲中,不知有什麽古怪。想到傑特斯的箭矢,從雄性納迦身體上拔出來還未斷折,歐冶覺得原因應該就在刺鼻的硨磲中。
不時有海地精被海膽刺到,痛得大喊著倒地,結果身上扎到更多的海膽刺,痛呼變成了哀嚎,但又很快地安靜了下去。
歐冶看得直搖頭,無論是海巨人,還是納迦,都未將海地精的性命放在眼裡。
在海膽加工場往前,則是納迦的長戟加工場,許多不知從何處砍伐來的紅樹,長著粗壯杆子的大旗海帶,在雄性納迦手下變成一根根戟杆。在研究海巨人的魚形大戟時,埃爾剛介紹過,納迦處理戟杆的方法有兩種,一是將陸地上的樹乾生埋在海底淤泥裡,過一段時間撈出來風乾,堅韌結實程度會提高一倍;二是采集海中一種特殊的大旗海帶,剝掉外皮取出堅韌的杆子,放在太陽下暴曬,在海底暗流與強大水壓下生長出來的海帶杆,就會變得筆直堅硬。
歐冶的目光落在隨意堆放的金屬上,各種形狀都有,海龜、螃蟹、蝦、盔甲魚、海蜇等等,不少雄性納迦匠人正在打磨戟身,安裝戟柄。部分金屬上還帶著赤紅的晶體,看來情況真如埃爾剛推測的那樣,這些都是海裡的動物變成的。
歐冶看向遠處,小山包上建有一座亭子,裡面數名人影晃動,似乎是什麽重要場所。歐冶琢磨著如何靠近那裡,突然發現四周的男性納迦多了起來,而且漸漸向他所在的方向靠攏。
被發現了嗎?歐冶取下雷霆之錘,蓮恩雪特給的計劃是歐冶在雙杯島上潛伏一天,到晚上星光亮起才接他回去,盡量避免納迦發現卡多雷的偵查。
歐冶並不知道,在他進入海膽加工廠時,就已經被納迦發現了。納迦為了適應陸地上的作戰方式,特意在山頂高出設立了指揮塔,每日以旗語操練納迦士兵。發現入侵者時,督軍凱特並未立即下令圍剿,而是想藉此機會檢驗訓練成果,便下令暗中打旗語,讓士兵們在不驚動入侵者的情況下,布下圍捕的大網。不過,出乎凱特意料的是,入侵者居然不是卡多雷,而是一名肥胖的特蘭人類?
凱特想不明白為何遠在大陸的人類會出現在雙杯島上,或者對方是一名特裡同美人魚。無論對方是什麽身份,納迦的兵工廠,不是說來就來, 說走就走的!
圍攏過來的納迦變得更多,號角聲吹響了,納迦士兵們摘下腰間的水袋,猛灌幾口,猛地加速衝向躲在金屬堆後的敵人,每一位都是體格壯碩的雄性納迦,胸膛呈標準的倒三角形,隆起的肌肉似是蘊含著一朵朵澎湃的浪花,充滿摧枯拉朽的力量,眼中充滿憤怒的火焰,那是被熾熱的陽光曬出來的,為了撒下圍堵的大網,納迦們足足在陽光下多曬了半個小時!
灌下水後,納迦們的膚色開始起了變化,湛藍色褪去,變成毫無光澤的蠟黃色,皺巴巴的如同曬癟的桔子。這是煉金藥劑“石蠟藥劑”提供的效果,納迦為了應付登陸作戰而研發的,能夠讓皮膚石蠟化,雖然不如“石膚術”那樣提供額外的防禦,卻能很好地鎖住水份,避免在戰鬥中因為失水而失去戰鬥能力。
納迦們手中的長戟,都是新磨製的,戟杆紅的如同鮮血淋淋,白的如同白骨森然,唯有戟身全都在陽光下閃耀著七彩的光暈,這是打磨得足夠鋒利的標志!
納迦們遊動著三角形的、粗壯的尾巴,快速逼近入侵者,“石蠟藥劑”帶來的另一個好處是,能夠讓他們的皮膚暫時失去痛覺,即使尾巴被石子磨掉鱗片、磨破皮膚,沒有了痛感,絲毫不會影響迅捷的行動。
被圍剿的入侵者突然跳到金屬堆上,一手高舉大鐵錘,一手錘著胸膛,發出嗷嗷的怪叫。
戰錘四四方方,古板敦實如同海邊究竟巨浪的石崖!
臉上畫著歪歪扭扭的花紋,看上去像是一隻青蛙!
但捶胸怪叫的模樣,納迦們給了最直接的評價:
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