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生命之樹，蓮恩雪特將歐冶帶向輝光之城的鑄造間，“這一戰，卡多雷損失頗大，除了納迦插手為海巨人出謀劃策外，還因為他們的武器出乎我們的意料。特蕾蘭薩派人將所有的武器裝備都搬到了鑄造間，讓我與埃爾剛研究。當年我在遠行途中，認識矮人的鍛造大師，跟著了解了很多鍛造的知識，但依然看不出那些武器是怎麽鑄造的。”

說話間，蓮恩雪特將歐冶帶到一棟遠離住宅區的建築前，四根原木支撐，小兩層，簡簡單單，院子裡堆滿了從海巨人身上扒下的戰利品。大概是聞及人聲，屋裡走出一名男性精靈，粗布麻衣，胳膊比卡多雷粗上許多，一頭灰色的長發梳得一絲不苟。

“很高興見到你，嵐下！”男子文質彬彬地行了個禮，“我基本已經分析出它們的材質了。”

“感謝你的付出，埃爾剛！”蓮恩雪特將歐冶介紹給他，“這位是月使路凱，我帶他來取一件武器。”

相互見禮後，埃爾剛直接將話題轉移到武器裝備上，“這批裝備，水母形的護盔都是水晶質地，在硬度與透明度上有著差別。魚形大戟是多種結晶的混合物，我從斷掉的戟身發現，中心部位存在著金屬芯，主要是鈣的合金，形狀位置恰好跟魚骨吻合。龜殼護甲都只是正常的龜殼，但海大富所穿的那身有著晶化現象。所有的裝備形狀類別不一，硬度上也參差不齊，完全找不出規律。我認為是某種力量導致了魚類晶化，形成了這些武器。”

蓮恩雪特點點頭，“跟我一開始的猜測一樣，埃爾剛，你覺得是自然形成的，還是納迦已經掌握某種魔法手段，生產出這些武器?”

埃爾剛抽出腰間的一把赤紅色匕首，遞給蓮恩雪特，“這是我用半截帶魚形大戟打磨的，雖然看上去是晶瑩剔透的晶體，但質地非常不均勻，假如真是活的帶魚變成的，在魚腹的位置含的雜質最多，而且戟身兩面的晶化程度不一，我認為是自然形成的。海族應該是發現了某個類似天然熔爐的地方，就算他們能批量生產，也未能掌握這種力量。”

蓮恩雪特思考了一會，道:“茫茫大海，無奇不有，海族能夠找到這樣一塊寶地，也不出奇。”

“嵐下，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我還發現，這些武器中，有部分有著很強的魔法抗性，並不是針對某一系魔法，而是任何法術擊中後，都會產生一定程度的元素紊亂現象，干擾法術的形態，形成了魔法抗性。這種情況，只有被大量元素洗練過的晶體才會有。典籍上記載，只有當年永恆之井爆炸後，衝擊出來的晶歌森林裡面的元素衝擊結晶才有這樣的效果，但晶歌森林隻持續了七百多年，在銀月聯盟之前就消失了，也不應該流傳到現在。”

蓮恩雪特道:“除此之外，還有三百年前在百越森林出現的哀傷之痕，出現過元素衝擊結晶，我當年親眼見證它的出現，也冒險采集了一些晶體，交給我的矮人朋友研究，但魔法紊亂效果隻存在不到三個月就消失了，我覺得應該跟衝擊的能量強弱有關。”

埃爾剛遲疑道:“嵐下，你是覺得是納迦弄出來的?”

蓮恩雪特道:“不妨做最壞的打算，我正要去偵查納迦的軍工廠，具體情況到時自然揭曉了。這段時間辛苦你修補哨兵們的武器了。”

埃爾剛點點頭，表示這是自己的分內事，“路凱閣下需要什麽樣的武器?聽說他珍藏了最好的那柄魚形大戟。”

歐冶道:“卡多雷的武器都太輕了，從海大富手上搶來的那柄還算趁手，

若有研究需要，我轉頭給你送過來。”埃爾剛道:“我確實需要研究一番，要確定如果納迦使用這種武器，會造成多大的傷害。閣下帶來的彈簧刀，我研究過了，確實是巧妙的設計，有時間我打算給哨兵們都配上一把，不過閣下的原品卻是難以恢復了。”

歐冶揮揮手，“既然蓮恩雪特給我配備新的武器，那把彈簧刀就無所謂了，能夠給哨兵們提供幫助，是我的榮幸。”

蓮恩雪特道:“我給你的武器，正是用來應付魚形大戟的。”

“嵐下，你是說你的那些珍藏?也是了，那些武器除了他，島上也沒人用得了。”

三人來到來到二樓，推開門，入眼是擺放著滿屋子各式兵器，無一例外，全都不是精靈能夠使用的。無論是刀斧，還是錘盾，全都給歐冶一種厚重堅實感，與卡多雷慣用的精美靈巧絲毫不沾邊，反而更像是特意給歐冶這種矮壯，力氣巨大的人使用的。

蓮恩雪特道:“這些都是我遠行期間收集的收藏，全都出自矮人鐵匠之手，矮人是全大陸最出色的鐵匠，鑄造的武器是最堅固的。”

在一屋子武器中，蓮恩雪特走到一柄大錘前，“而給你使用的，是這柄雷霆之擊。”

這是一柄四四方方的短柄大錘子，除了一個冒著啤酒泡就交叉麥酒杯印記，毫無裝飾，顯得樸素無華。

“這錘子有什麽特殊嗎?”

埃爾剛道:“魔法裝備，摻入了杜魯德金屬，每次擊中晶石，都遊曳出三道閃電，攻擊附近的的敵人，或者你自己。”

歐冶拿起戰錘，入手冰涼，比想象中的要重，“重量恰到好處，魔法裝備與麗雅的附魔箭有什麽區別嗎?”

埃爾剛將一塊魚形大戟碎片放在鐵砧上，示意歐冶試一試，“附魔裝備是附加上魔法陣製作出來的裝備，是精靈發明的工藝，同一件武器可以附加上不同的魔法效果。雷霆之擊準確來說是屬於魔鑄裝備，通過融合擁有特殊效果的金屬或材料鍛造出來，一旦成型，魔法效果就一隻存在，是矮人研究出來的工藝。無論是附魔裝備，還是魔鑄裝備，統稱為魔法裝備。”

歐冶點點頭，一錘砸在晶石碎片上，隨著一聲脆響，三道細小的閃電迸射而出，兩道被鐵砧吸引，在黑黢黢的鐵塊上鍍上一層藍色的電光，閃爍幾下，隨之消失不見。最後一道卻蹦到歐冶身上，電得他全身一麻，手掌猛地從戰錘上彈開，絲毫不必挨了海大富一記“雷霆之槌”好受。

蓮恩雪特揮手驅散了歐冶身上的不良效果，他才恢復了自由，仍心有余悸，“這武器太難控制了！真不知矮人是怎麽使用的。”

蓮恩雪特道:“這是出自高地矮人的手筆，他們生活在風暴高原，不斷挖掘深藏的金屬。風暴高原礦洞裡還生活著一種鹽晶蜥蜴，皮膚上常年結滿厚厚的鹽晶，酷愛成群結隊襲擊大汗淋漓的矮人礦工，高地矮人通過融入杜魯德金屬鑄造礦鋤，成為對付鹽晶蜥蜴最好的武器。不過跟你一樣，高地矮人使用杜魯德礦鋤時會挖到石英，讓自己誤傷，所以他們發明了二十五度傾斜技法，避免閃電濺射到自己身上。”

埃爾剛接道:“二十五度傾斜技法其實是鍛造中用到的一個小竅門，多練習幾次就能掌握，但應用到戰鬥中我也沒法教你速成，所以給你準備了一個特殊的手套，它會將濺射向你的閃電重新引導回錘身，但只有八成的成功幾率，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歐冶點點頭，接過埃爾剛遞來的軟手套，戴上試了幾次，確實能將濺向自己的閃電引開，“樓上那些都是魔鑄裝備嗎?怎麽會有那麽多矮人裝備的呢?”

蓮恩雪特沉默了一會道:“雷霆之擊是精鋼鑄造的，所以比較沉重，精靈無法使用，其它武器也一樣，我曾讓埃爾剛將一部分武器重鑄成幾件，適合哨兵們使用。但剩下這些特殊的，只能維持原狀才能發揮效果，就沒有再動了。其實，這些都是我在遠行期間從不同矮人部落收集來的。每一任遠行者前往大陸，都會定下一個計劃，我定的是‘生命之樹嫁接計劃’，在綠巨人失敗後，我熱衷上了武器收集，越來越偏離既定計劃，幸好收集的武器還能幫助卡多雷提升戰力，我的遠行才不至於完全失敗。事實上，不止是我，每一任遠行者都會偏離既定軌道，轉向對力量的追求，其中既有歷史因素，也有外面世界的誘惑，更多的是精靈的性格釋然，我們壽命漫長，輕易將大段時光沉浸在感興趣的事情上，一晃便是百年過去，已經到了必須返回蓋拉德的時候，將積蓄的力量返給下一任遠行者，或者接替輝光之城裡的力量空白。”

歐冶明白蓮恩雪特的哀傷，趁年輕浪費一段光陰，是每一位年輕人的通病，“為什麽不派遣年長的當遠行者呢?年輕人總會心性不穩，人之常情。”

蓮恩雪特笑了起來，“你說的心性不穩，是短壽種族才有的毛病，精靈因為童年都非常漫長，從小便學會了沉浸在某件事上大發時光，這種影響是一輩子的。我遠行時已經三百出頭了，不算年輕了，但我對武器的執著，隨著年紀增長，反而越來越深。阿爾溫喜歡戲水，到現在還是習慣繞著素影湖散步，當年幾乎耽誤了她的‘火焰替代計劃’。愛爾琳妮還好一些，自幼聰慧，癡迷於魔法知識，能夠將知識轉化為力量，造就了她天才的稱號。但我擔心珊蒂斯，小妮子喜歡與魔獸打交道，擁有‘心有靈犀’天賦的她最想要的是像安貝可一樣強大的魔獸夥伴，獲得的契約法術又是溝通魔獸的‘月落烏啼’，如果她是一名德魯伊或者叢林遊俠，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可她偏偏是一名祭司。雖然祭司的月術與魔法配合起來，能發揮強大的力量，但是祭司的本職應該是伺奉月神，領導精靈的信仰。如果她過多借助魔獸的力量，連晉升皓月祭司都難，更別說超越我了。珊蒂斯還說要直奔海加爾山，如果她走上召喚師的道路，就算身邊有三條巨龍也辦不到。我更希望她能堅持祭司的道路，做到引領所有精靈信仰的至高祭司，凝聚所有精靈的力量作為後盾， 擁有與特蘭人類平等對話的資格。”

歐冶腦海裡浮現珊蒂斯與卡卡、毛裡求斯相處時的笑臉，覺得蓮恩雪特對少女的期待太高了，“嵐下，我並不認為珊蒂斯能夠做到，她的性格更偏於自我安定。反而是嵐下你，作為最強大的月神祭司，更有可能。”

蓮恩雪特道:“卡多雷幾千年來渴求月使降臨，除了能夠帶來變數的契約法術外，我們更希望的是能有一位外來者，給卡多雷帶來不同的思想觀念，打破我們慢悠悠的生活節奏，同時改變契約祭司的思維方式，卡多雷的改變必須從根子裡開始。路凱，並不是我將身上的責任壓在珊蒂斯身上，而是她姐姐當年選擇的道路，過了四百年，我仍覺得是正確的。另外，就是你的到來，讓我覺得更應該這樣做，你帶來的驚喜並不是你的實力，或者夢境預言，而是你洞察世事的智慧，這份智慧不再精靈裡落地生根，月使也就白來一趟了。所以，我希望你能成為珊蒂斯的人生導師，引導她洞察世界，站在世界的金字塔頂端。”

歐冶搓了搓臉，道:“我想起阿爾溫殿下跟我說的話，既然卡多雷願意向月使奉獻全族女性，那麽由我來選擇的話，寧願是思想成熟的嵐下，而不是還天真的珊蒂斯。”

在原來的世界，他是組織裡最年輕的，搭檔都是年長的人，歐冶清楚與一名有經驗的人組合，與帶領一名新人有多大的區別，特別是這種關乎一個部族命運的事情。

蓮恩雪特想起阿爾溫設計的考驗，臉上一紅。

埃爾剛手中的鐵錘狠狠砸在赤紅的劍上，火花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