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州烏府
大廳內,烏鼎將正和幾位烏家長老坐在一起交談,另一旁烏岩拿著一個繡球正專心**著一隻小白狗,那隻小白狗咬著尾巴,緊緊咬著繡球不松口,鞠態盡顯。()
此刻烏鼎將端坐在新打造的黃金椅子上,那把由三百五十斤黃金打造的椅子在大廳中顯得格外的醒目,目前烏家已經擁有近十萬軍隊,劉、張二家按約定,勢力已經基本從應州城中撤出,應州城如今只剩下一個家族——烏家,這讓烏鼎將心情大好。
“鼎將,據守城的士兵回報,前幾日應州府衙出動二千多府軍匆忙出城,在平涼城附近曾露過一面,但好像又奔向澧縣去了。”說話的是烏家長老烏文泰,他比烏鼎將還要高一輩分,在烏家中具有很高的威望。
“還有一件事情,聽說烏猛山前幾天也率領不少軍隊出城了,大概也是在平涼城到澧縣的山區一代……”
說完這些話,烏文泰拿過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這只是烏家一次例行的會議,雖然說府衙這二千多人馬的調動有些異常,但對於已經擁有十萬大軍的烏家來講,實在是不算些什麽。
這個烏猛山他帶領那麽多人去幹什麽?烏鼎將皺了皺眉頭,這人能力一般,斂財的本事到不小,而且,不到五十歲的他,在烏家卻很活躍,和長老烏文泰等人走動都比較勤,他幾次前來都備上厚禮,死纏爛打終於讓他去找府衙謀到了平涼縣縣令這個職位。
“張家那邊有什麽動向麽?”
“好像沒什麽異常,不過烏猛山和他帶領的那些人還沒有回來,我手下一個人才從平涼縣回來,聽說平涼城又調出了不少人,在山區叢林中不知道在搜索著什麽。”烏文泰對自己這位族長很了解,他問張家很明顯是擔心烏猛山和與平涼城相鄰的張家勢力發生什麽衝突。
“這個烏猛山到底在搞什麽鬼?”烏鼎將臉色有些不悅,平涼城擅自出動這麽多士兵,幾千的人馬可以說是傾巢而出,卻又不和烏家這邊打招呼,直到現在為什麽出兵還蒙在鼓裡,實在是有些太不像話了。
這時,從外邊跑進來一個士兵,“族長大人,應州知府事王靖派人來了。”
托盤上,烏猛山的頭顱呈現在所有人面前,他眼睛緊閉,滿臉都是被刻意撒上去的石灰粉,原本風光一時的他,如今腦袋卻被呈放在眾人面前。
“大膽,你們王大人這是什麽意思。”當蓋在頭顱上的紅蓋頭被掀開的那一刻,在場的烏家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對這位傳令官怒目而視。
那位送信軍士並不慌張,又從懷裡拿出了一塊破布,“烏族長,這是我們王大人讓我轉交給您的,對了,上面還有所有幸存平涼城烏家軍官的簽名……”
什麽叫幸存軍官?烏鼎將愣了一下,待手下呈上那塊破布時,一股難聞的味道頓時湧進了他的鼻腔。
那塊破布的味道很濃鬱,不但有血腥味、土腥味、體臭味、發霉味、好像隱隱約約還有一股屍臭味,烏鼎將猛然回想起了,剛才這名軍士拿著這塊布的時候,好像不經意的擦了擦手,而在這之前他用手拿起過托盤上的頭顱……
烏鼎將皺著眉頭一隻手捂住鼻子,然後朝著手下擺擺手示意打開血書。
血書的面積不大,但是字數非常之多,事件經過僅被寥寥數筆帶過,剩余的大部分內容,都是大篇幅吹捧王靖面對千軍萬馬,如何迫不得已,是怎樣猶如戰神附體一般,進進出出衝殺數十次依舊面不改色,如何面對強敵勇往直前劍鋒指向勢不可擋……
在血書文字以外血糊糊的一片區域就是其他烏家軍官按下的那些手指印。
“你先退下吧。”
烏鼎將沉著聲說道,他見那位軍士離開後,從黃金椅子上緩緩站了起來。
同時他揮了一下手,讓拿著血書的士兵退下,這破布的味道實在太嗆了。
對於信的真實性,烏鼎將到是沒有懷疑過,放眼整個燕雲十六州中,恐怕也只有這位神神叨叨的王靖王大人,才會隨便找一塊破布當書信吧。
“這個應州知府事膽子到是很大,不但殺了我們烏家的人,竟然還敢把頭送過來。”烏文泰一臉冷笑。
“看來他也想追隨那個田德了,鼎將,不如我去找些可靠的人……”另一位長老烏文心問詢著,相比其他垂垂老矣的長老,年僅五十歲的烏文心顯得更年輕一些,他也是從小和烏鼎將一起光著屁股長大的,兩個人的關系非同一般,只是烏問心輩分更大一些。
烏鼎將臉上猶豫不決,這時他看到了在一旁抱著小白狗玩耍的烏岩,
“岩岩,你對這件事怎麽看?”
烏岩撫摸了幾下小白狗,然後把它放到了地上,小狗才一落地立刻就撲到她的腿上,拚命的搖著尾巴,蹭著腦袋表示親近。烏岩從桌上的盤子中挑出一塊肉骨頭扔到地上,它立刻撲過去叼到了她所坐的凳子下面啃了起來。
“把小花牽進來。”烏岩並沒有直接回答烏鼎將的話,她向手下使了一個眼色,很快,就有人牽過來一隻毛色發亮,四肢粗大的未成年花豹,這是應州城最為名貴的花豹,一隻上好的花豹可以賣到近千兩銀子,通常都被一些非富即貴的人用來圈養。
這隻小花豹看到烏岩立刻晃著腦袋,俯下身子搖著尾巴表達自己的親密,但是當它目光掃向那隻趴著烏岩身下啃著骨頭的小狗時,喉嚨裡立刻發出嚇人的低吼聲。
“這個應州知府事王靖,就如同這隻小狗,雖然咬人但是牙齒並不夠鋒利,而大宋就是他的靠山,相當於在這隻小狗身後庇護的我們一樣,而烏家就相當於小花,如果小花現在有能力掙脫繩索咬死這隻狗,那麽套在它身上的繩索會進一步加粗,但是狗畢竟是狗,花豹就是花豹,總有一天,將小花放到草原,人們才會理解花豹的真實實力。”烏岩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如今燕雲十六州看似風平浪靜,但卻暗潮湧動,我們烏家在這些家族中並不是最強大的,所以不應該因小失大使大宋的矛頭指向我們,而這次正是一個和大宋交好的機會,我相信我們烏家表達出一系列的善意後,汴京城不但不會不打壓我們,還會扶持我們,讓烏家和其他氏族對抗,這才是對宋朝和烏家最為有利的。”
烏鼎將看著烏岩心中滿是喜愛,他這個小女兒的心機思維,和她的年紀外表毫不相稱,若烏岩是男兒身的話,他絕對會毫不猶豫的將下一任的烏家家主位置傳給她,他的四個兒子,資質實在是太平庸了,在現在這種局勢下,恐怕以後也只有像烏岩這樣的人,才能帶領烏家越來越強大。
“我讚成岩岩的話,老夫認為這次我們不但不能遷怒於府衙,更要借此機會擁護府衙,讓宋朝看到我們烏家的誠意……那麽,現在我們討論一下平涼縣新的縣令人選吧。”
殘陽下,應州城外地平線上漸漸的顯現出一支軍隊,隊伍前列那面“王”字旗,迎風招展呼呼作響,這二千多人的應州府軍行進速度不急不緩,慢慢的向應州城靠近。
隊伍最前面是裴定方率領的騎兵,在他的後方則是率領步兵的趙普和雲州的鏢師。
只要進入了應州城,這些“殘忍鏢局”的鏢師就算完成了本次任務,可以拿著鏢銀回去了。
爹爹,快來抱抱妞妞……
左丘腦海中浮現出女兒撲到自己懷中的情景,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微笑。
這次護送任務的時間比左丘想象的要長,也更加的波折,不過對於左丘這必將是這輩子難以忘記的一段時光,而這些,都是因為這家夥啊!左丘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正在和趙普並肩一起談笑風生的王靖。
王靖大人,你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宋朝最年輕的知府事、上輕車都尉?
正在和趙普交談的王靖無意間看到左丘正看著他,便朝他笑了笑,左丘點了點頭,收回了目光。
想到王靖這個人,雖然特立獨行,但卻在他身上卻天生有一種魅力,讓身邊的人不由自主的追隨著他,聽信他的命令。
一路走來,左丘還從來沒有見過這位王靖王大人對底下人發過脾氣,包括左丘這些只是雇傭關系的鏢師,在眾人眼裡,他不像是知府事,反而更像是一個朋友,幾乎所有人都喜歡和他開玩笑,看著他出糗的囧樣,而著家夥好像也很樂意帶動這樣的氣氛。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沒有脾氣的人,當看到應州平涼縣無辜村民被屠殺後,看似瘦弱的身體裡卻爆發了前所未有的能量,從以身為誘餌引出真凶,到撤進山區叢林誘敵深入,以及最後將烏猛山的部隊圍殲,整個的過程,除了與生俱來的勇氣外,還散發著異乎常人的智慧。
只要他表情認真起來,在身上就會不經意的散發出一種氣質,那種氣質可以讓跟隨他的所有人都莫名的服從他,信任他,而沒有一絲的猶豫。
左丘現在想想,當時在山區叢林被平涼縣追兵追殺的時候,王靖的表現也實在讓人忍俊不笑。
“左丘,你一個人在傻笑什麽呢?”不知道什麽時候,王靖策馬來到了左丘的身邊。
在左丘的記憶中,王靖那招牌般的笑容始終掛在他的臉上,遠處,應州城城牆的黑影輪廓已經越來越清晰,城磚隱約可見。
“想到了一些小事,知府大人。”左丘淡淡的說,他不想告訴王靖自己剛才想的內容,這一路走來,他和身邊的這些鏢師雖然與對方患難與共,但到了應州城,官是官,民是民,界限也越來越清晰了。
“恩,很好,這次回去了,你可以給你閨女買一百串糖葫蘆了,不過老實說,你們這些人手藝也很不錯,尤其是烤肉的水平。”王靖伸出手來翹著大拇指。
“其實王大人烤的也很不賴……”
“額……我那邊有點事情。”
“哈哈哈~”聽到左丘的笑聲,王靖一臉的尷尬,他應該此刻已經想起了那隻慘不忍睹的野豬腿……
應州城就在眼前,王靖心中也長長松下了一口氣。
這次雲州之行,也讓他更為了解到了燕雲十六州的現實,以他最初的計劃,是準備利用應州城的三大氏族,先佔領寰州和朔州,徹底打通應州與雁門關之間的通路,然後再順勢佔領雲州,將燕雲十六州西部四州全部接管。
而如今,他的第一步戰略目的已經基本達城,應州三大氏族如願的得到了朔州和寰州。
但這次通過和徐曦的談話,王靖改變了最初的想法,雲州和其他州是有區別的,在這裡生活的百姓長期在貧困線水平的下面,同時,掌控雲州的荊家和葉家並沒有其他氏族的那種野心,如果能夠和這二個氏族的族長聯系上,很有可能對後面的那些計劃產生極大的助力。
新州的項家、蔚州的朱家,武州的秦家和陳家,琢州、莫州和瀛州的盧家,這些氏族中沒有一個是好惹的, 若這幾個氏族真的抱成一團,那整個燕雲十六州上空將遍布戰爭的陰雲,後果也會不堪設想。
而且,西部的朔州、寰州和應州也並不全是完全的那麽順從,烏家,張家和劉家表面對宋朝順從,但卻是最想脫離大宋統治的氏族。
燕雲十六州若想要回歸大宋,種種因素表明,至少在三年二年裡是不可能實現的,這次王靖雲州一行,又將計劃目標改變了,如果先拿下蔚州,宋朝的戰略縱深距離將會擴大很多,但若放手讓三大氏族佔領,卻相當於為這些氏族平白添了許多羽翼。
“大人。”
在府衙門前,余玠,童清,俞子期,朱衝四人早早就在門口相迎。
王靖輕巧的跳下馬,將韁繩遞給旁邊的士兵,微笑著在他們三人肩膀上拍了拍,徑直走進了府衙,裴定方等人跟隨而入。
“大人”
府衙內的這些衙役們看到王靖紛紛向他敬禮問候,眼神中帶著熾熱的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