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後勤運糧車隊緩緩的在小路上前行
“曹堅,走到哪裡了。”
“大人,前面就是寰州地界。”
王靖點了點頭,“把地圖拿給我看看。”
曹堅應了一聲,從懷裡抽出了地圖交給王靖,他拿出來是一卷泛黃的地圖,這是宋朝樞密院專門為營都指揮使級以下軍官配發的地圖。
不過,當王靖打開地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地圖上各處州府縣的標注很清晰,但是,很多地形因素卻沒有標進去,由於製作一張精確的地圖成本很高,因此營都指揮使級以下軍官得到的軍事地圖則是簡化版的,顯得很粗糙。
而這類的地圖對於張靖來講,幾乎相當於沒有任何用處,王靖以前在軍學院中,最擅長的就是沙盤推演,而且當初在軍學院的那些沙盤推演,所有的信息全部都是按比例進行搭配的。
但現在,拿著這樣漏洞百出的地圖,不確定性因素也增加了很多,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先假設這張地圖是完美的了。
王靖知道,就算再粗糙的信息,也有一個最基本的框架,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不斷的將獲取的有效信息,通過填鴨式的再放入到框架中,關於戰役走向的推演結果就會變得越來越完善。
這就是王靖當初沙盤推演最高分的原因,他的理論就是,萬事皆有根,萬水皆有源,找到根源,圍繞根源的推演,才是最接近事實真相的戰術演算。
從這次北征的兵力上看,大宋軍隊的數量要遠遠多於遼國守軍,但張靖不這麽想,如果凡是打仗就是比人數的話,那這仗也就別打了。
和以往遼國進攻大宋防守不一樣的是,這次是遼國防守大宋進攻;而現在遼國擺明死守朔州、寰州、應洲,大宋北征軍一路長途奔襲,後勤補給線如一條長龍從雁門關一直拉到這裡,極為依賴後勤補給,必須速戰速決,如果萬一陷入了相持,那麽時間越持久將會對宋朝越不利……
從王靖對歷史的了解看,遼國絕對不會輕易放棄燕雲十六州,因為沿長城一線的險峻地形始終是以步兵為主的中原軍隊抗擊北方遊牧民族騎兵部隊的天然屏障,而幽雲十六州恰好就處在這條重要的軍事防禦線上,長城要隘更是在山海關、喜峰口、古北口、雁門關都在這一帶,隻要幽雲十六州掌握在遼國手中,宋朝北部邊防就無險可守,遼國鐵騎就可以縱橫馳奔於繁華富庶的千裡平原,晝夜即可飲馬黃河。
事實反常必有妖,雖然遼國至今為止都沒有任何的行動,但越是這樣不動,越是讓王靖感覺到心驚肉跳,感覺到氣氛壓抑。
此時此刻,擁有二十萬之中的大宋北征軍想必已經快到寰州城下了吧,那麽……
糟糕!
忽然,王靖腦海裡冒出了一個念頭,而這個念頭一出現就讓他後脊冒出了一股冷汗。
遼國鐵騎。
自宋遼兩國交戰以來,為什麽宋朝軍隊數量遠多於遼國軍隊,但卻每次都會被打敗,正是因為遼國有完克宋朝步兵的騎兵軍團,即便有的時候宋朝軍隊戰場上獲得了優勢,遼國軍隊也會利用騎兵的機動性死死拖住對方,讓對方功不成退不得,躡尾追擊,最終擊垮對方。
那麽,如果遼國要有所行動,必定會切掉大宋的後勤補給,
自古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有糧草就有軍心,這糧草必定是決定這次戰役結果的最重要結果。對方的主帥肯定將大宋的糧草考慮進去了,
那麽…… “曹堅,我們還有多少匹馬。”
曹堅正好奇的在一旁看著王靖坐在運糧車上對著地圖比劃著奇怪的手勢,張靖一問,他頓時征了一下。
“大人,除了拉車的應該還有十幾匹吧,怎麽了?”
“你去檢查一下,不要把拉車的馬栓太緊,繩套盡量放松些,這些馬可能……以後用得上。”
看到曹堅還在猶豫,王靖輕巧的跳下糧車,走到曹堅身邊小聲的說“運糧車可能要被偷襲,準備馬是方便以後跑路,我現在去查看一下物資,還有,這件事不要告訴別人,以免被人誤解蠱惑軍心……”
王靖輕輕的拍了一下曹堅肩膀,轉身走了,留下後者一個人在風中獨自凌亂。
運輛後勤隊在二十萬大宋軍隊的後面,前面三路大軍齊頭並進,彼此之間穿插了無數的斥候作為策應,這麽大的平原,遼國軍隊要想從三路大軍的間隙中插過根本就不現實,但王靖卻說有可能要被偷襲,難道說這又是他開的一個玩笑。
營帳內
壽春郡王趙禎用手托著下巴仔細看著地圖,在他旁邊潘春靜靜的站著,
“潘春,以現在的速度,後勤隊最多十天就會抵達寰州,我軍現在糧草儲備怎麽樣?還夠維持大軍多久?”
潘春低著頭恭敬的回答“殿下,聽說之前護送糧草的軍隊是從皇城司北大營抽調出來的,我這就去把之前負責的軍需官叫來。”
“恩,你去問問,糧草補給乃事關我宋軍頭等大事,這負責軍需的人到底是什麽來歷,本王這段時間也沒有看到有人進行過盤點和匯報,也太不負責任了,莫不是酒囊飯袋之輩。”
“是,殿下。”潘春轉身退出了營帳。
“豹子,哈哈,這次是我通殺,快拿錢拿錢。”潘春才走到軍需官軍帳外,就聽到裡面傳來了一陣大笑聲。
潘春撩開帳簾發現裡面的場景立刻勃然大怒,狹窄的軍帳中,中間放著一個簡易的賭台,周圍圍滿了軍士。
現在在北征如此重要的時候,在軍中居然還有人膽敢聚眾賭博。
看到潘春突然進來,原本人聲鼎沸的營帳立刻鴉雀無聲。
潘春沉聲道“你們這裡誰是軍需官。”
這時,有人用手偷偷的指了指還在把賭桌上的銀子往兜裡揣的王靖,後者兩隻衣兜漲鼓鼓的,看來這次收獲不小。
“你就是軍需官?”潘春眼裡露出凌厲之色,掌握大宋二十萬將士生命寄養的後勤隊,軍需官竟然如此稚嫩,難道大宋的將軍們已經無視這種世家撈戰功的行為了麽。
王靖緊緊捂住自己的錢袋,尷尬的笑著。
“從現在開始,我宣布,你已經不是軍需官了,你等候軍法處處理吧。”潘春冷笑一聲。
潘春說完,就發現營帳內一片寧靜,氣氛顯得有些怪異,這些士兵正在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二個身強體壯的大漢正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用身體堵住了門口。
一個士兵小心翼翼的問“這位兄弟,我想問一下,你這麽怎呼,你爹媽知道麽?你到底是幹什麽滴啊?連個軍職都沒有,來這裡扯什麽犢子啊。”
潘春一楞,“我是壽春郡王身邊的人,我代表著壽春郡王。”
士兵們一陣哄堂大笑,還有一個士兵捂住了肚子,笑的眼角淚水都流了出來。
“哥們,我家就在商都皇宮邊上住,我能說皇宮就是我的不?”
一位士兵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輕輕的拍著胸口“誒亞我去,剛才嚇死老子了,看這哥們派頭,我還以為這是那位廂都指揮使大人進來了呢……”
“哥們,俺最佩服你這種人, 沒權,還特能裝比……”一個士兵拍著潘春的肩膀,滿臉讚許之色。
“哥們,你討厭我們關我們屁事啊,說得好像你喜歡我們就能升華我們的人生似的……”
說話間,幾位將手指關節捏的嘎嘎作響的士兵獰笑著向潘春緩慢圍了過去,
“你們要幹什麽?”潘春神情一陣緊張。
王靖從後面善良的走了出來,“大家不要衝動,不要打死就行了。”
“啊,救命啊!”
“MD,敢惹我們第五都的人,再吃老子一拳。”
“啊!”
帳篷內傳出一聲重擊物體的悶聲,
“叫聲還挺慘,這是想博取老子同情心怎滴?弟兄們,給老子捂住嘴!”
“殿下,事情就是這麽個情況,第五營的人和那個軍需官如此藐視軍紀,請殿下裁決。”潘春站在壽春郡王趙禎面前,悲憤的說。
趙禎仔細端詳了潘春一陣,只見潘春臉色紅潤除了表情痛苦並無外傷,有些奇怪,“你是說這些士兵圍著你打了半個時辰?”
“何止半個時辰,在下感覺仿佛度過了一個世紀,殿下,你也知道我潘春隻能出謀劃策,身體根本就不經打啊,你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可是我沒看到外傷啊,按照道理來講,不可能一點淤青都沒有吧。”
“殿下,這些士兵太陰險了,他們打人專挑疼的地方打,外表根本看不出來傷,其實我受的是內傷……”
“好了潘春,你先在這坐一下,一會我會讓隨軍郎中看看,來人,把那個軍需官給本王帶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