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鏗對太子和皇帝之間關系的分析,讓太子李靜仁對形勢的認識漸漸明細起來。
其實這只不過是後世獨生子女的大勢下,眾多家長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普遍現象,這種望子成龍的心態在後世已經被分析爛了,但拿到這個時代,對於太子來說如同一盞明燈,照亮籠罩皇宮的迷霧。
只聽李靜鏗繼續道:“父皇對你期望過高,對你不滿意,可一樣對代替儲君的這個皇子期望過高,甚至更高,所以他如果要廢了你的太子之位,就一定要先對備選的人進行考察,而第一個接受考察的……就是二哥!”
李靜仁也是個明白人,頓時就咬牙切齒道:“於是就有了惠王黨!”
“對!”李靜鏗點點頭道:“很可惜,人心是天下最複雜的東西,父皇本意只是對二哥辦事能力進行考察,卻給了二哥錯誤的信號!在二哥眼裡,父皇斥責你是因為對你不滿,他卻不知道父皇對你不滿的真正原因;而父皇讓二哥辦差,監管工部,又讓二哥以為父皇屬意他當太子。”
李靜仁聽到這裡點點頭,補充道:“父皇對老二的考察,不但給老二錯覺,更是給了百官錯覺,擁立之功啊!”
李靜仁長歎一聲。
“哈!為什麽父皇會坐視惠王黨的爪牙遍布朝野呢?”李靜鏗忽然又問道。
“呃……”
李靜仁想明白一件事,瞬間又被李靜鏗拋出來的另一個問題問住了。
本來李靜仁一直認為,皇帝縱容惠王黨結黨營私,是屬意李靜義代替他當太子,但如果這只是李靜義的錯覺,那坐視惠王黨壯大和僭越,就不合理了。
“呵呵,太子哥,你想啊!父皇是千古一帝,大順朝的中興之主,是有把握控制住朝局的,惠王黨雖然百官逢迎,嘿嘿……太子哥讀過鄭伯克段於鄢的典故嗎?”
“老十一,你是說父皇是將錯就錯,留著惠王黨殺雞警……”李靜仁聞言,頓時失魂落魄兩眼無神,似乎想到什麽扎心的事情一般,竟然暮然流出兩行眼淚來。
李靜鏗見狀嚇了一跳。
太子竟然哭了!
這尼瑪!
李靜鏗有點看不懂李靜仁了,惠王黨是你東宮的死敵,皇帝留著要拿你的死敵殺雞儆猴,你哭啥?
不可能吧?
你要是真這樣那就不是仁厚,是腦子有坑了!
一旁的太子的貼身太監,見狀慌忙低聲道:“殿下,此處是宮裡,耳目眾多。”
太子也不廢話,聞言立刻用袖子抹了一把臉,把眼淚擦乾。
李靜鏗無語的看著太子抹眼淚,他實在無法理解太子為惠王黨傷心的邏輯,不過不管太子是真傷心還是假流淚,李靜鏗也懶得當面拆穿太子的把戲,既然人家要演戲那就假裝相信人家一下,便道:
“其實太子哥不必如此傷心,父皇如此做也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樣,其實父皇與太子哥,還有二哥,還是有父子親情在的,你們畢竟是父皇的兒子,父皇也許是還沒給你們想好退路,還有……”
李靜鏗想從另一個角度闡述皇帝李玄熾的想法,但此時李靜仁只是將手一抬:“十一弟,你不必安慰我,我明白的。”
得!太子李靜仁竟然好像還傷心得聽不進去的樣子。
就在這時候,李靜仁忽然抬頭滿臉淚痕道:“十一弟,你說我應該怎麽辦?”
“太子哥……”
李靜鏗有點茫然,太子怎麽還在裝啊?太假了吧,
不過李靜鏗轉念一想,反正他只是想讓太子別把自己拉進奪嫡之爭的旋渦中,假仁厚的就假仁厚吧,不關我的事,便道: “太子哥,其實父皇想要的太子,是一個和他一樣的殺伐果斷之君,同時父皇也不希望看到你和二哥手足相殘,不論將來誰登上皇位,父皇都希望繼位的人,不會對我們這些皇子下手,所以太子哥你只需要做到三點……”
“哪三點?”太子雙目低垂,好像情緒不高的樣子道。
“第一點,就是不要結黨營私,讓父皇感受到你急於繼位,這會讓父皇想起宣武門之變;第二就是不要和父皇政見相左,順著父皇的意思就好了,這樣父皇才會覺得太子哥你像他;第三就是時時刻刻保持現在的仁厚形象,讓父皇覺得你繼位以後不會向二哥他們舉起屠刀……”李靜鏗道
太子聽著李靜鏗的話,不住的點頭,就像是聽進去了。
李靜鏗覺得這樣對話太累了,對方一個勁的演戲,而自己卻必須一個勁的假裝相信對方。
不過既然做戲就要做全套,於是李靜鏗還是繼續道:“所以一開始臣弟才會說太子哥你現在就做得很好,那是因為仁孝就是你最大的保護傘,只要朝野上下都對你有仁孝的印象,父皇就不用擔心日後兄弟相殘,而且朝廷裡的儒生們也會支持你。
哦,還要記得, 多研究扶蘇、劉據、李承乾那些廢太子所犯的錯,其實人生沒有誰的決定一直都是對的,一直都是對的那是神仙,我們不是,只要是人,就會一直犯錯,只要比別人少犯錯,也許就贏了。”
最後這一句,是李靜鏗前世的時候,在網上看來的雞湯文,結合廢太子的案例,進行的加工總結。
結果第一次喝雞湯的李靜仁,聽到這話整個人眼睛都亮了起來。
在李靜仁看來,這話簡直太對了!
李靜仁整個人渾身都激動起來,忽然揉住李靜鏗,雙手拚命的拍李靜鏗的後背。
有點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意思。
而李靜仁已經打消了讓李靜鏗為自己說好話的想法。
李靜仁很激動……
李靜鏗:快被勒死了!
李靜仁是皇帝李玄熾的長子,比李靜鏗大將近二十歲,兩人個頭相差甚大,李靜仁一激動就把李靜鏗快捏變形了。
兄弟兩人擁抱完畢,李靜仁覺得該說的事情已經說了,便和李靜鏗肩並肩走了一小段路,兩人很默契的都不再提起任何有關奪嫡的話題,權當散步。
李靜仁要去東宮,李靜仁要去皇子教習所,兩人的同路路程其實十分短暫,也就不到一盞茶的時間而已。
到了皇宮的南回廊走道,李靜仁和李靜鏗就不再同路了,東宮在東邊,皇子教習所在西邊。
臨分開的時候,李靜仁忽然向李靜鏗拱了拱手道:“十一弟,父皇的萬壽節快到了,就在下個月的初三,我想如果伍婕妤能夠精心準備準備,一定能聖眷不衰,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