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皇子的策論中,幾乎沒有任何廢話,每一句都字字珠璣。
“草原均勢政策”
“大順在草原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
“以金銀珠寶鐵鍋米面腐化草原人的心智,令其惰怠享樂,人要是富足了,就不會為了一點戰利品,冒生命危險”
皇帝越看越是點頭,越看越是喜歡。
將整篇策論,洋洋灑灑千余字看完,皇帝依舊沉浸在歡喜之中。
然後皇帝忽然想到,這篇文章恐怕是別人代寫,但若真是找人代寫,滿朝文武,又有誰有這分筆力與才學?莫非?自己這個兒子,竟然是一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天才?平常貪吃的草包樣,隻是迷惑他人的障眼法?
民間也不是沒有很晚才學會說話的兒童,最後卻比其他人聰明的先例。
再加上那首殿試吟,從聶成顯的描述來看,極有可能是這小子自己作的詩。
皇帝越想越有這個可能!
“哈哈哈!好!”皇帝李玄熾忽然一拍大腿大叫一聲道。
跪在一旁忐忑不安的聶成顯,被皇帝陛下這一聲嚇了一跳:皇上這又是抽了什麽瘋來著?
不過這句話隻能在肚子裡發發牢騷,可不敢說出來。
聶少傅再看向皇帝的時候,只見皇帝滿臉喜色,用一種欣賞美文的眼神,欣賞十一皇子的那篇策論。
聶少傅整個人都不好了,那密密麻麻的字不是報菜名啊?
這要是讓皇帝知道,自己連十一皇子的策論,都沒看過還得了啊?
但是讓聶成顯意外的是,皇帝陛下根本沒理他,而是抬頭喊了兩聲:“雲英!雲英!”
內侍首領太監雲英聽到皇帝呼喚,輕步進門道:“奴婢在。”
“把張寶庭,胡勝,袁啟榮叫過來。”皇帝對雲英吩咐了一聲,然後把手裡的策論遞給聶成顯道:“你看看是不是十一皇子寫的。”
聶成顯一邊接過策論,一邊暗暗心驚,張寶庭是兵部尚書兼內閣首輔,胡勝、袁啟榮是內閣輔政大臣,把這幾位大臣叫來,皇帝是有要事要商議?
這件事難道跟十一皇子的策論有關?
但當聶成顯低頭看了一眼策論,眼睛立刻就瞪成了魚泡眼。
且不說破題的那一句“召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能勝”,即便是開篇對於草原準格爾異族的優勢,也是分析得精辟入裡,令人振聾發聵。
尤其是對草原異族的“曼古歹”戰術,聶成顯在講元史的時候是重點講過的,不過當時隻是講給幾個年長聰慧的皇子聽的,十一皇子雖然也旁聽,可那時候好像十一皇子隻是坐在角落裡旁聽而已啊,聶成顯甚至沒有為此考校過十一皇子……
聶成顯是整個皇子教習所的總講授,以下還有其他三位講授,分別教授皇子們各種學識,經學史書戰策武藝詩詞歌賦,無一不學。
十一皇子,此篇策論,幾乎將上至天文地裡下至草原人性,把所有所學全部用上,怎能不讓他心驚?
隻是這“寬正面迂回戰術”這種……兩軍對圓的戰術說法,好像沒人教過啊?聶成顯年輕時曾在兵部任書辦,也從來沒有聽說過誰用過這種說法,不過,此說法直觀易懂,讓人一下就能理解戰場上的形式。
一句話,這篇策論,簡直神了!
別說當年自己殿試的時候,就是現在的自己,也寫不出這種水平的策論。
這篇策論,幾乎可以直接當做國策施行了。
尤其是只需編練為數不多的精銳騎兵的建議,十分符合眼下大順朝財政捉襟見肘的困局。
把策論看完,聶成顯眼中閃過一絲神采,立刻躬身道:“且不說這篇策論是誰寫的,但作此策論之人,朝廷必加重用,此乃天賜大順之人才也。”
按照聶成顯的想法,八成這篇文章是有人先寫好了,教給十一殿下。
就是不知道是誰教的。
“朕也有此意,不過……愛卿你說,會不會此策論,就是十一皇子所寫?”皇帝問道。
“臣失察,臣有罪,不過不管是不是十一皇子所作,將十一皇子叫來一問便可知曉,這等水準的策論,若不是本人所寫,一問就露出馬腳。”聶成顯想起這事就一頭汗答道。
“這事先不說,等張寶庭等幾位愛卿來時,咱們一起討論一下這其中的可行之處。”現在軍務政務要緊,減少準格爾扣邊之患才是頭等大事。
沒過多久,張寶庭,胡勝,袁啟榮三人都到了東暖閣。
皇帝讓聶成顯把策論給這三人分別閱覽了一遍,緊接著,東暖閣中再次出現此起彼伏的倒抽涼氣之聲。
再接下來,東暖閣中君臣五人,為此一直討論到深夜。
內侍首領太監雲英,站在東暖閣門外,對於這一天突如其來的議政也頗為好奇,當今聖上似乎還沒有與大臣商議政事商議這麽久的經歷。
……
到了第二天,李靜鏗在皇子教習所下了課,剛回到自己的屋裡,就見到一個小太監跨門而入。
李靜鏗對這個小太監有點眼熟,似乎是內侍首領太監身邊的親信,名叫佟笑。
或許是後世看多了文學作品裡的笑面虎的形象,這個名字可能在別人看來挺喜慶,但是對於李靜鏗來說,怎麽都覺得有點滲人。
只見佟笑低頭走到李靜鏗面前,面露些許微笑,對李靜鏗道:“皇上口諭,讓殿下今兒個早上去東暖閣見駕。”
宣完了旨意,佟笑依舊是笑著側身站在門邊,一副等著帶你過去的樣子。
李靜鏗有些意外,破天荒頭一回啊。
在李靜鏗的記憶裡,這副身體的原主人作為皇子,還從來沒有被皇帝老子叫去東暖閣召見過,就連集體召見,也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一個。
不過這樣一來,他就明白了這事,和昨天聶少傅那些怨念值,說不定有點關聯。
隻是李靜鏗一直想不明白,自己沒搗亂了,怎聶少傅的怨念值還這麽大呢?
這才二月底,昨夜京城又下了一場雪,李靜鏗踩著薄雪,走了足足半個小時,才來到養心殿。
到了養心殿,卻被內侍通知,說是陛下正在乾清宮召見不列顛國的使臣,讓他在養心殿外的偏廳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