馳突無垣，意思就是沒有城市，沒有農田！

　　草原隻能放牧，大順朝佔了草原不能耕種，隻能退出來，草原人不費吹灰之力就能佔回去。

　　但更主要的是忘君臣，草原上誰的拳頭大誰就是可汗，連嫡長子繼承製的意識都沒有，想讓他們在草原上安安分分的向大順朝稱臣，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李玄熾和幾位大臣都清楚，十一皇子所說的其他部落一旦做大，一樣學著準格爾部在大順邊界燒殺搶掠，那是必然之事！

　　三位內閣大臣面面相覷。

　　在同僚的眼裡，三位內閣輔政都看到了兩個字:精辟。

　　深吸了一口氣，再面面相覷一次，三位內閣輔政又再次在幾位同僚的眼裡看到另外兩個字:服氣！

　　不服氣不行，一個十五歲的皇子，寫出的策論如此的透徹，他們看到的十一皇子看到了，他們沒看到的十一皇子也看到了。

　　隻有李玄熾沒有任何動作。

　　不知是為了維持皇帝的威嚴，還是其他別的什麽原因，李玄熾隻是目光微微一凝。

　　隻有內閣首輔張寶庭心中有數。

　　作為輔佐了這位大順皇帝接近十年的內閣首輔，張寶庭深知，皇帝李玄熾一直有以胡製胡的想法。

　　隻是大順和準格爾近兩百年的世仇，別說歷任輔政大臣反對，即便是李玄熾自己心裡也沒譜。

　　“隻怕從今日之後，皇上便要施行以胡製胡之策了。”內閣首輔張寶庭心中暗暗揣測。

　　張寶庭猜得沒錯，李靜鏗的這次奏對，堅定了皇帝李玄熾以胡製胡的決心，在這之前，幾位內閣大臣都反對所謂草原均勢，尤其是結盟部落的建議，而李靜鏗的話，讓幾位內閣大臣當即轉變了想法。

　　用一個句話來說，就是奠定了以胡製胡的理論基礎。

　　隻是幾位大臣雖然心服口服，卻一時間誰也不說話了。

　　安靜！

　　詭異的安靜！

　　不僅僅是被李靜鏗的眼光所折服，還有一點就是面子掛不住。

　　幾個白發蒼蒼的內閣首輔大臣，合起來接近兩百歲，就連皇帝李玄熾也已經年近六十，更不用說李靜鏗的先生聶少傅已經七十多歲，須發皆白。

　　一群站在大順朝頂端的老頭子，被一個區區十五歲的半大小子給折服了……不服氣啊！

　　尤其是胡勝，原本他準備了一堆準格爾金帳狼王如何凶殘的實例來駁倒李靜鏗，結果反而被三言兩語說服，下不來台了。

　　只見胡勝無奈的拱了拱手道:“臣受教了。”

　　隨後胡勝轉向皇帝李玄熾拜倒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十一皇子如此天資聰穎，實為我大順朝之福，雖天降祥瑞亦不為過矣。”

　　這就是胡勝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了，一兩句話就輕而易舉的，把自己被十一皇子駁倒，轉為對皇帝的賀喜，

　　別看胡勝胡子花白，其實是老滑頭一個，當然，能夠爬到內閣次輔的高位，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李玄熾不說話，幾位內閣大臣面面相覷。

　　聶少傅不能沉默下去了。

　　教出來這麽一個刺頭，雖說皇帝有可能高興，但是此時皇帝和幾位大臣沒了面子，他必須出頭，把十一皇子的氣勢摁下去，幫皇帝和幾位大臣挽回顏面，誰讓聶少傅是大順朝的臣子呢?

　　君父君父，皇帝是聶少傅唯一的效忠對象。

　　“殿下聰明睿智，舉一反三所學所用皆可以融會貫通，隻是這組建三千鐵騎深入草原見人就殺，

太過傷天害理，我大順威服四海，不可學草原狼種，傷害老弱婦孺，應當以德服人才對，要知道窮兵黷武，並非長治久安之道，歷朝歷代沒有哪個王朝靠刀兵戰馬治天下。”聶少傅走出來，貌似謙遜，實則威嚴。　　到了這時候，東暖閣內的召見，已經不再是召對，而是意氣之爭，幾個老頭子被一個小屁孩壓住，聶少傅隻能出來救場。

　　皇帝李玄熾聞言不禁有些失望，在李玄熾看來，聶成顯這種以德服人的想法實在是太過書生意氣，這也是聶成顯年紀最大，卻不能進入內閣的原因，書生意氣，意味著天真。

　　不過聶成顯出頭也好，看看朕的這個兒子，怎麽應對這些善於機辯的老儒生的責難。

　　李玄熾目光閃爍暗暗想道。

　　“準格爾部在我大順邊界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對這種惡人，道德是沒辦法感化的，我大順邊民要的是安定穩定的生活，可是安定穩定的生活是打出來的，不是道德感化來的，問題不在以德服人，而是以德服人之前，要先以拳頭服人。”聶少傅話音剛落，李靜鏗立刻答道。

　　緊接著， 李靜鏗深吸一口氣道:“沒有拳頭的以德服人，只會遭到他人的嘲笑和輕視。”

　　也許李靜鏗對這個時代不是很了解，但是後世薩達姆沒有核武器，被弄得國破家亡，本人被絞死的教訓歷歷在目，李靜鏗深知沒有拳頭就沒有饅頭的道理。

　　李靜鏗更懂得，一場小仗可以打出十年安定，一場大仗可以打出五十年盛世。

　　畢竟在國與國之間，通用的法則是森林法則，實力才生存的本錢。

　　皇帝李玄熾聽得暗暗點頭，登基四十余年，深知道德文章是做給別人看的，並不能辦實事，十一皇子能有這樣的見識，已經比其他皇子甚至是太子高得多。

　　就連幾位內閣重臣都不由得為之側目。

　　“殿下……”

　　聶成顯還要說什麽，卻被皇帝李玄熾打斷了。

　　“聶卿，你先退到一邊去，我有話要問他。”

　　“是……”聶少傅無奈，隻能退到一邊，他心知此時在東暖閣中，自己隻是個旁觀者，真正的核心是皇十一子的策論和皇十一子的聰慧。

　　當然無論如何，李靜鏗能有這樣的見識，聶少傅作為皇子的講師都是有功之臣。

　　緊接著，只見李玄熾沉吟半晌，讓雲英把太子的奏章遞給李靜鏗看，開口道:“你看看這篇奏章，那兩百多個婦孺是否應該殺?”

　　李靜鏗聞言鬱悶了，不用打開奏章看，就知道估計是太子的奏章，奏章上八成是為明史案中涉案的兩百多個婦孺求情。

　　可是皇帝李玄熾剛剛為了這件事訓斥了太子，為什麽還要問我的意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