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上船

　面對長谷川的問話，山平左一郎看了他一眼，然後沒有回答。

　他當然不甘心，自己辛辛苦苦操勞了幾年的武漢城，現在要拱手送給別人。

　誰能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樣?

　這是天皇的命令，從明天起這裡就將是人家西嶽太郎的城市，而自己，就將啟程回國。

　這裡對於自己來說，馬上就要成為過去式。

　山平左一郎重重的用手在欄杆上拍了一下，然後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對長谷川說道:“長谷君，我們進去喝酒吧。你切記一點，我要回國了，可是你還要在這個城市裡繼續待下去的。”

　長谷川無奈的搖搖頭，兩個人扭頭走進了燈火通明的船裡。

　而他們兩個剛剛進去，在黑暗的江面角落裡就悄悄地滑出了一條舢板。

　舢板很小很單薄，在寬闊渺茫的江面上就像一片柳葉一樣，根本引不起別人的注意。

　而在單薄的舢板上邊，有兩個人影緊緊貼著舢板，用手輕輕地劃動著水面，讓這條單薄的舢板慢慢的朝著鬼子的大船滑了過來。

　甲板上的鬼子站得筆直，卻根本注意不到這兩個不速之客的到來。

　江天道把身子壓得很低，幾乎是趴在舢板上。

　而在江邊長大的范存義水性自然是上好，控制舢板的能力更是不同尋常。

　他身子壓低，一隻手劃著水，一隻手擺動著舢板，讓舢板輕輕地靠近大船卻不發出一絲聲音。

　當舢板終於慢慢貼在了大船上的時候，范存義扭臉看了江天道一眼，兩個人的眼睛裡都是寫著興奮。

　范存義用早就準備好的繩子，把小小的舢板綁在船身邊上，然後給江天道做了一個手勢。

　江天道點了點頭，把身子隱在了黑暗的陰影裡，而范存義則是抓住了大船沉入海底的鐵錨鏈子上。

　鐵鏈又光又粗，可是范存義抓著鐵鏈就像是抓著山藤的猴子一樣，身子輕松如燕，蹭蹭蹭，不多一會兒就順著鐵鏈攀爬了上去。

　他並沒有急著爬上去，而是慢慢的冒出頭張望了一下，發現就在不遠處就有一個鬼子憲兵背著槍站在那裡。

　但近在咫尺，鬼子憲兵對他的到來卻一無所知。

　范存義屏住了呼吸，嘴裡咬著一把刀，慢慢的抓住甲板爬了上來。

　他小心翼翼，生怕發出一絲聲音，就會壞了自己的大事。

　而鬼子站在那裡，臉轉到一邊，不時的朝著船艙裡張望著。

　船艙裡燈火通明，各種濃妝豔抹的女人無疑是勾引著這個鬼子的心思，以至於讓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范存義的到來。

　等到他發覺的時候已經晚了，范存義一隻手牢牢的捂住了他的嘴，另一隻手則是把刀子割開了他的喉管。

　鮮血噴濺出來，鬼子的身子無力的掙扎了兩下，最後終於慢慢軟了下去。

　范存義卻不敢大意，只是死死地摟著鬼子，一直到確信對方已經死亡了以後，這才慢慢把屍體拖到陰影裡藏好，然後左右看看沒人，重新回到床邊，把一根繩子垂了下去。

　不多會兒，范存義把躲在下邊的江天道也拉了上來，兩個人沒有說一句話，左右看了一下，然後就矮著身子，順著陰影就朝船後摸去。

　船艙裡歌舞升平，而後邊的廚房則是正忙得熱火朝天，一個個日本廚子和中國廚子們都在那裡忙得滿頭大汗，為前邊的鬼子和漢奸們準備著酒菜和點心。

　而同樣是做飯，那些中國廚師在這裡要受到明顯的歧視，他們一邊忙的滿頭大汗，一邊卻還要被那些趾高氣揚的日本廚子們呵斥責罵著。

　“媽賣批，狗曰的小鬼子！老子讓你吃，讓你吃！”

　江天道和范存義摸進去的時候，一個小個子正躲在一個角落裡，一邊恨恨的罵著，一邊朝著手裡的一盤菜肴裡吐著口水。

　很明顯，他這是剛剛被日本軍官和廚師們打過，臉上還留著一道傷痕。

　他一邊吐著口水，一邊用髒兮兮的手把菜翻來翻去。

　一邊還扭頭朝船艙裡看著，生怕別人看到。

　可是他一抬頭，就看到一張陌生的面孔。

　小個子嚇得一哆嗦，手裡的盤子差點掉在地上。

　江天道一伸手就把歪了的盤子抓住，然後笑著說了句:“小心點，碎了盤子可就砸了飯碗了。”

　小個子臉色煞白，緊張的看著江天道。

　和打碎盤子相比，他更擔心的是對方有沒有看到自己朝盤子裡吐口水。

　打碎了盤子可能只是丟了飯碗，可是要是看到自己吐口水的話，自己的腦袋可能就沒了。

　不過還好，面前這個人看起來像是中國人，而且他臉上帶著笑，不像是要告發自己的樣子。

　小個子感激的笑了笑:“謝謝大哥。”

　這張面孔雖然有點陌生，但是小個子卻並沒有半點疑心。

　因為這裡的廚師幾乎天天都在換，每個廚師幾乎都呆不下三天。

　小個子在這裡才幾天，至少已經看到換過幾撥的了。

　而且船上後廚裡不光有廚師，還有雜工，對方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和自己差不多的雜工。

　江天道笑笑:“快送進去吧，要不然待會兒又該挨罵了。”

　是啊，再不送進去就又該挨罵了。

　小個子感激的點點頭，端著盤子趕緊送了進去。

　大廳裡，一個身材高大的日本軍官，正站在大廳的中央，引吭高歌。

　周圍，其他的日本軍官也全都放下了手裡的酒杯，在那裡為他打著節拍，跳著舞蹈。

　大廳裡的氣氛正是熱烈。

　鬼子們一個個紅著臉，看起來很是激動。

　小個子把攪了自己口水的盤子放在中央的桌子上，就準備退出來。

　可是一不小心，撞在了一個正在那裡載歌載舞的日本軍官身上。

　“八嘎！支那豬！”這個矮胖的日本軍官罵了一句，就朝著小個子踢了一腳。

　把小個子一屁股踹坐在地上。

　周圍的日本人哄堂大笑。

　小個子臉色漲紅，但什麽都不敢說，爬起來陪著笑臉溜了出來。

　一出來，就遇到江天道和范存義站在那裡，兩隻眼睛盯著裡邊的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