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克什伯爵的話說出口,原本便緘默的帳篷之內多了幾絲寒意。
圖窮匕見到了現在這種程度也沒有什麽溫情脈脈可講了。
匈雅提黨的貴族們冷笑著看向伊斯特萬·巴托裡,大家天南地北的趕到這裡不久為了眼前這一刻嗎?
什麽雅蓋隆、哈布斯堡都靠邊站,匈牙利王國屬於匈雅提!
“霍爾蒂閣下這是把我當做您的俘虜嗎?”
伊斯特萬·巴托裡惱怒地看著霍爾蒂。
“你可知道我是路易二世陛下任命的王國攝政,是宮廷伯爵?”
路易二世任命的王國攝政自然要比寡婦瑪利亞王后任命的攝政更有含金量。
“伊斯特萬閣下這是說的什麽話?”霍爾蒂站起身來走到距離伊斯特萬身前不過三尺的地方。“鄙人根本沒有限制您自由的意思。”
“這只是為了防止您在目前複雜局勢中因為產生錯誤決斷而影響王國大局所不得不采取的保護性措施。”
伊斯特萬聽到霍爾蒂的話呼吸為之一窒,軟禁我是保護我,這他媽還是人話嗎?
“保護性措施?”
“雖然可能違背了您的意願,但是我相信這是合理的必要舉措。免得您被匈牙利王國的敵人,奧斯曼人和佐伯堯利用。”霍爾蒂笑了笑:“雖然您現在並不同意,但是我相信您以後會感激我的。”
“我不需要你的保護。”伊斯特萬·巴托裡抽出了腰間的佩刀,明晃晃的刀刃正衝著笑得燦爛的霍爾蒂:“我可以保護……”
霍爾蒂瞬間拔出腰間長刀,一抹刀光閃過,霍爾蒂用刀背抽中伊斯特萬的手背,伊斯特萬·巴托裡慘叫一聲,手中長刀掉到了地上。
“您看,您現在十分需要我的保護。”霍爾蒂看著伊斯特萬:“我還是希望您可以冷靜一下。”
佩克什伯爵一拳重重擊中了伊斯特萬·巴托裡的胸口,宮廷伯爵的胸腔發出一聲悶響,他整個人在劇痛下蜷曲起來。
“米哈伊!”
佩克什伯爵大吼一聲將自己的扈從騎士從帳篷外叫進來。
“我在,伯爵。”
“把這個波蘭人和日耳曼人的小醜從我的帳篷裡拖出去。”霍爾蒂搖了搖頭道:“居然敢在我面前動刀子。用蘸了鹽水的皮鞭抽他三十鞭,讓他清醒清醒,我給了他尊嚴,是他自己不要的。”
“是,伯爵。”米哈伊點了點頭,帶著外面的騎士們衝進來抓住還在痛苦地呻吟著的宮廷伯爵拖了出去。
霍爾蒂冷哼一聲,伊斯特萬·巴托裡這樣的人物,其政治價值只是建立在給費迪南或者蘇萊曼當帶路黨上,他們永遠都不是權力的擁有者而是權力的附屬品。
誰掌握了權力,誰也就掌握了他們。
“好了,先生們。”霍爾蒂看著周圍剩下的貴族們:“讓小夥子們動員起來,我們明天動身前往布達佩斯,然後尋機和佐伯堯決戰。”
“伯爵閣下,真的要走到這一步嗎?”歐爾班男爵眼神猶疑:“戰場決勝,我們的勝算並不算高,而且……”
“而且亞諾什·佐伯堯可不好對付啊。”塞切尼男爵幫腔道:“他兵力還佔據上風。”
貴族們念念叨叨,小聲議論又起,他們有膽量欺負路易二世留下的寡婦,也願意看霍爾蒂收拾路易二世寵臣的戲碼,但是真的亮明車馬同特蘭西凡尼亞大督軍沙場爭雄,這些人是犯嘀咕的。
在霍爾蒂橫空出世前的這十幾年來,
亞諾什·佐伯堯就是匈牙利第一名將。 霍爾蒂能理解這些家夥在想什麽。
“匈牙利王國就像這杯酒。”霍爾蒂隨手舉起了桌上的一杯葡萄酒:“佐伯堯喝得多了,能流進我們嘴裡的就少了。我們盼著特蘭西凡尼亞大督軍能高抬貴手給我們留兩口潤潤嗓子。可佐伯堯想的是只要擊敗我們,這杯酒就都是他的了。”
霍爾蒂自然開始往佐伯堯頭上潑髒水:“斯蒂芬·巴托裡給我開的價碼是貝爾格萊德督軍,朋友們,佐伯堯要當國王,他把特蘭西凡尼亞留給他的朋友斯蒂芬,讓我們去貝爾格萊德和奧斯曼人拚命,去給他當個看門的奴才。我們如果不把他打醒,打痛,他是一滴酒都不會給我們留的。”
佩克什伯爵看著貴族們神情各異的臉,這些人中多少會跟特蘭西凡尼亞大督軍暗通款曲,又有多少人會把營帳中的一切匯報給布達佩斯的寡婦呢?
都無所謂了,一切都等到戰場上看分曉吧。
“好了,各位閣下,去動員士兵吧,我們明天就趕到布達佩斯去。”
送走了貴族們,霍爾蒂坐在座椅上看著眼前的地圖發呆。
哈布斯堡家族和佐伯堯之間玩得遊戲富有貴族們特有的趣味,鬥而不破,佐伯堯想得是贏得選舉,哈布斯堡想的也是贏得選舉,似乎只要貴族們舉了手,選出一個王者就算是大局已定,所有人就該心悅誠服了。
開什麽玩笑。
佩克什伯爵看的明明白白,佐伯堯如果當選,費迪南立刻糾集軍隊尋機進入匈牙利把大督軍從位置上掀下來。如果是費迪南順利繼承王位,口口聲聲抵抗奧斯曼人的佐伯堯早晚會把奧斯曼人引進來,借著蘇萊曼的力量和費迪南拚殺。
這是一個死扣,只有奧地利大公和特蘭西凡尼亞大督軍中的一位永遠倒下,這個死扣才算是告一段落。
霍爾蒂從桌面上緩緩拿出一封信來,這封信是從維也納來的,是尼古拉斯·奧勒哈斯所寫,上面清楚地告訴佩克什伯爵。奧地利大公財力十分有限,目前只能維持五千人的雇傭軍戰鬥兩個月。
弟弟拉羅什和妹妹索菲亞倒是按照計劃向費迪南和安娜靠攏,進入了宮廷之中,而尼古拉斯·奧勒哈斯也將自己這邊的情況向奧地利大公全盤托出後準備動身返回布達佩斯,重新回到瑪利亞王后身邊工作。
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查理五世已經作出決斷,奧地利這個重要的戰略側翼和哈布斯堡家族的根本之地不容有失,他已經將他的錢袋子帝國伯爵丹東·富格爾派到了維也納,現在局勢有了新的變數。有了富格爾家族的幫助,奧地利大公幾乎等於擁有了近乎無限的金錢。
尼古拉斯·奧勒哈斯希望霍爾蒂靜觀局勢然後再做打算。
佩克什伯爵笑了笑,靜靜地把信封放到一邊,頭枕在身後的椅子上。
這個尼古拉斯把架子搭好,到了緊要關頭卻沒有走下去的膽氣了。現在這個檔口,不進則退,那裡是那麽好抽手的。
霍爾蒂的眼睛重新投向地圖,最近半月他幾乎每一天都在研究這幅地圖。
費迪南雖然有了富格爾家族的黃金,但是將雇傭兵從德意志腹地征召完畢是需要時間的,而佐伯堯只要進入塞克什白堡,他當選國王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特蘭西凡尼亞大督軍的助選團隊是六千大軍,只要議會召開,王冠就非佐伯堯莫屬。等佐伯堯這裡一切底定變成佐伯堯殿下。奧地利大公的軍隊也要等到明年春天再進入匈牙利。
整整一個冬天,自己和剛剛組建出一個框架的軍隊又該何去何從?
霍爾蒂絕對不會將士兵的忠誠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成為自己決策時思考的一個要件。
佩克什是一片白地,佐伯堯已然登基為王,自己的軍隊是建構在對士兵的承諾上的,全軍退去了奧地利還談何完成承諾?對面的匈牙利國王佐伯堯一道敕令,自己的部隊只有分崩離析。
伊斯特萬·巴托裡那個路易二世用來和貴族議會們博弈的小醜自然不會看到自己是絕對不能讓佐伯堯渡過多瑙河的。
霍爾蒂要想在蜘蛛網一樣的匈牙利局勢中完成破局,最重要的第一步就是打垮佐伯堯,把這個特蘭西凡尼亞大督軍的六千大軍打崩,控制布達佩斯成為真正的攝政。
“哲爾基。”霍爾蒂高叫一聲喚來了那個參加過當年農民起義的仆人。
“什麽事?”
“去帶人把斯蒂芬·巴托裡閣下請過來。”霍爾蒂想了下接著說道:“然後讓人準備兩匹健馬,不,三匹健馬。”
“綠伯爵”斯蒂芬·巴托裡這段日子過得並不算順心。佩克什伯爵的恩將仇報讓他萬分窩火,和奧斯曼俘虜當鄰居更是讓他怒火中燒。
霍爾蒂這個小賊顯然是在想方設法的羞辱自己。
一想到自己帶著黃金送貨上門,斯蒂芬·巴托裡便更加憎恨自己,憎恨無恥的霍爾蒂·匈雅提,接著有想起了家中的嬌妻幼子,更是悲從中來,意氣消沉。
當霍爾蒂的狗腿子領著自己去見他的時候,綠伯爵意識到自己已經到了命終之時。
算著日子,佐伯堯大督軍的兵力已經快到布達佩斯了,霍爾蒂正好殺了自己想他的日耳曼主子搖尾乞憐。
所以被帶到霍爾蒂的帳篷的時候,斯蒂芬·巴托裡幾乎是抱著英勇就義的覺悟而來的。
“巴托裡閣下,我已經讓人備好了三匹戰馬,三千杜卡特的黃金按照約定如數奉還,您現在可以回去了,我們再見面就是戰場上了。”
這是霍爾蒂見到他說的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