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布達城高聳的城牆之外,霍爾蒂騎在馬上看著這座城市。
它已經是佩克什伯爵的戰利品了,只是現在沒有收入囊中罷了。
作為一個穿越者,霍爾蒂很清楚城市是這個時代最大的財富來源。
從美洲運過來的黃金終究不是無窮無盡的,從意大利劫掠的戰利品也早晚有用光的時候。而人類用手創造的財富將從城市之中源源不斷地誕生出來。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財富的價值甚於人類的雙手,而人類雙手創造出來的財富將成為一個杠杆最終撬動整個世界。
布達和佩斯,這對隔著多瑙河而望的雙生女,此刻已經是自己的戰利品。霍爾蒂相信自己可以用這兩座城市掀動多瑙河川流不息的河水,震動整個歐洲。
這需要時間,也需要耐心,佩克什伯爵等得起。
只要擊敗了佐伯堯,霍爾蒂便能將這對並蒂雙姝輕攬入懷,贏得美人歸了。
“請您放心,我的部隊不會進城的。”霍爾蒂轉過頭,最近佩克什伯爵的身量又長了些,身上的米蘭式板甲已並不算是合身。
霍爾蒂左手抱著自己的頭盔,看著那個殷切地站在自己戰馬前的老人。
“不過我會派一隊人去軍械庫搬運鎧甲,你要準備兩百個力夫來幫忙。還有食物,準備酒水、麵包、醃肉這些東西。”佩克什伯爵淡淡地說道:“這些你都明白的。”
“明白,明白。”老人忙不迭地點頭,佩克什伯爵的軍隊並不進城,這已經讓他懸著的心放下來大半了。
“你去跟那些行會的首領和商人們說,多準備些食物和酒水沒有壞處,不管是我還是佐伯堯閣下那邊,你們都能用上。把補給品籌集好交給軍隊,總比讓士兵們走街串巷自己動手劫掠要好得多。”
佩克什伯爵話裡面的豁達讓老人震驚得不敢接話。
“我們是支持閣下的,佐伯堯……”
“行了。”霍爾蒂擺了擺手,身上的鎧甲發出一陣低沉的金屬撞擊聲。“你去準備吧,我的一隊步兵會跟著你進城,不過他們很快就回歸隊,你趕緊去辦吧。你辦事的速度越快,我給你找的麻煩也就越少。”
眼前的這個老人正是布達的市長。
城市是來自古老羅馬時代的寶貴孑遺,今日的絕大多數城市都是自治的,城市內部的行會領導人們選出市長,市長則通盤負責城市的行政工作。
城市的獨立由王權或者教權加以保證,保證他們免於大小貴族的掠奪和騷擾,而城市也會向她的保護人提供大量的資金。
這些城市為王權的強盛,壓製大小封建貴族提供了最基礎的柱石,而王權為了增加收入,也鼓勵和保障了城市的工商業發展。
如此便形成了一個良性循環。
倫敦、約克之於英格蘭,巴黎之於法蘭西,第戎、裡昂以及低地諸多城市之於勃艮第,這些城市成為了大封建主權力擴長的憑依,並一點點成長為從封建君主製到等級君主製嬗變的動力。
布達作為直屬於匈牙利國王的王冠領地也不例外。
這裡是匈牙利王國的首都也是國王宮廷駐蹕之所,城市一直都在國王的掌握之中,市長雖然是各個行會公推出來的市政執掌者,但同時也是路易二世首肯的人物。
現在路易二世死在了莫哈赤,王國陷入動蕩,似眼前這位市長一般的人物自然隻好隨波逐流,走到哪裡算哪裡了。
過去他們如何滿足路易二世的需求,
現在也便要一樣的滿足霍爾蒂,若是最終獲勝的是費迪南或者佐伯堯,那便要去滿足這些老爺們的需要。 打發走了布達的市長,霍爾蒂轉過頭看著部隊緩緩渡過多瑙河。
假想中預定和特蘭西凡尼亞軍隊作戰的戰場在佩斯的東北方向,那裡有一塊相對平整的曠野,正好適合兩軍展開在那裡廝殺。
佐伯堯的信息一致通過各種渠道送到霍爾蒂的手邊,他知道佐伯堯的軍隊人數已經接近了八千,而且還有大量的騎兵。
雖然霍爾蒂這段時間已經將麾下的兵力擴充到了八個旗隊,算上其他匈雅提黨貴族的兵力已經超過了三千五百人,但是在兵力上還是佔據下風。
但是佩克什軍還是有一些優勢,比如西班牙人迪亞戈·阿拉特裡斯特鼓搗出來的大炮。
霍爾蒂現在手頭有六門青銅加農炮,按照發射炮彈的重量來看,都是六磅炮,而特蘭西凡尼亞軍隊則沒有攜帶大炮,他們的火炮太過沉重不便運輸,都被丟在了特蘭西凡尼亞。
從戰場上可以配置的火力來看,顯然是霍爾蒂的佩克什軍隊勝過了佐伯堯的特蘭西凡尼亞軍團。
霍爾蒂皺緊眉頭,他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計劃,可以削弱佐伯堯手上的兵力優勢,放綠伯爵斯蒂芬·巴托裡回去,並且附帶上三千杜卡特黃金鬥士這個計劃的一部分。
三千黃金並不是為了讓綠伯爵和特蘭西凡尼亞大督軍之間產生間隙,霍爾蒂可不會這樣小看斯蒂芬·巴托裡和亞諾什·佐伯堯。
之前的這些動作不過是想麻痹佐伯堯,讓他把自己當成一個運氣好的莽撞小子。
“斯特凡。”霍爾蒂喚過來第一旗隊的指揮官:“軍械庫裡的物資,我只要步兵用的板甲,頭盔、護手和靴子,以及長槍和長戟,如果有火藥就拿來一些,火繩槍和其他火器就留在軍械庫裡,你明白嗎?”
“是的,伯爵閣下。”
“去幹吧,我給你半天時間。”霍爾蒂看著不遠處,佩克什伯爵的部隊正在從浮橋上緩慢地過河。
現在正是秋季,雨水豐沛,部隊渡河的速度並不算快。
“半天之後,你就要過河。佐伯堯的軍隊已經到了我們鼻子前面,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即便不能把那些物質搜刮完全,你也要跟過來,那軍械庫裡的東西都是我們的。懂了嗎?”
斯特凡看著他的主君點了點頭。
佩克什伯爵面色凝重的揮了揮手,示意部下去操辦。
“伯爵,”典廄官卡薩騎著馬看著佩克什的軍隊緩緩向東:“佐伯堯麾下的軍隊很強的。”
“是的。”霍爾蒂轉過頭看著這個一直追隨著自己家族的老臣:“我已經讓人寫信給佐騰了,讓他不必很快回來。”
佐騰是卡薩僅剩的兒子,他的長子在莫哈赤戰死了
卡薩仍然沒有放棄:“伯爵,佐騰自然要回來為您效力。只是不知道您有幾成勝算?我聽說我們這邊已經有人偷偷聯系佐伯堯了。”
霍爾蒂搖了搖頭。
“這沒什麽的,佐伯堯那邊也有人悄悄聯系我。”
貴族們本來便是靠不住的牆頭草,兩面下注中間騎牆才是他們的本色當行,更何況這還是內戰。
大家說到底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貴族們彼此盤根錯節,怎麽下得去死手?
就好比特蘭西凡尼亞大督軍亞諾什·佐伯堯的佐伯堯家族之所以崛起,便是他的伯父當年做了馬加什·匈雅提的財政大臣,因此積攢了大量的財富,若論根源,佐伯堯家族也算是匈雅提黨。
霍爾蒂這邊有人將消息送給佐伯堯,佐伯堯那邊也一樣有人把軍情送過來,大家一來二去都是門清。
這一局,大家打得是明牌。
霍爾蒂知道佐伯堯手底下牌面的花色,佐伯堯也知道霍爾蒂手中牌面的點數大小。
顯然,這種打法對霍爾蒂不利。
霍爾蒂這邊實力處於下方,更需要出奇製勝,而若是沒有任何機變,雙方拉開了陣勢打呆仗,佩克什伯爵的勝算就更低了。
“佐伯堯是老將,和他交手,勝負大概是六四開。”霍爾蒂看著忠誠的典廄官,有些話也只能跟卡薩這樣的世代老臣講清楚。
“應該是佐伯堯勝算大些吧,”卡薩看著主君:“我們訓練出來的這些農奴,根本擋不住佐伯堯麾下驃騎兵的列隊衝鋒。”
“我知道。”
霍爾蒂很清楚驃騎兵的威力,佩克什軍的步兵扔下木犁拿起長槍也就不過個把月的時間,不要說抵擋驃騎兵的列隊衝鋒了,就是和德意志雇傭兵拉開陣勢對戳怕是也要被人家打崩。
“知道還是我們的勝算大?”卡薩憂心忡忡的看著自己的伯爵:“野戰不比守城,佐伯堯騎兵佔優,一旦輸了那就是必死的局面,我們沒幾個人能回到布達。”
霍爾蒂晃了晃脖子,現在部隊已經大部分過河,來到了多瑙河的東岸。
佩克什伯爵開口問道:“換作你是佐伯堯來面對我們,你怎麽打?”
卡薩想也不想:“我若是佐伯堯,必然是步兵一線拉開,讓德意志人的方陣來頂上我們的步兵,然後兩翼齊飛,驃騎兵左右迂回,我兵力佔優勢,你沒有兵力應對我,只要有一翼迂回成功,從背後側擊步兵方陣,那你就輸定了。”
“正是這樣,我才能贏。”霍爾蒂笑著:“如果佐伯堯用了你的戰術,那他就輸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