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法裡帕夏的火槍手們沒有找到他們的目標,當中央街壘的部分的奧斯曼軍隊潰敗之後,霍爾蒂就消失在了街道上。
緩步走進街壘的缺口中,霍爾蒂看著腳下的屍體,開始想著要預備防止瘟疫流行的事情。
當然第一步還是摘下頭上的頭盔,露出滿是血汙的臉,向著眼前的長矛組成的森嚴叢林揮揮手。
一張張臉看著眼前好似從屠宰場裡鑽出來的伯爵,匈牙利人一個個咽著唾沫,顯然十分緊張。
霍爾蒂咧開嘴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惡趣味作用之下舉起手中長劍高呼一聲。
“血祭血神!”(Blood-for-the-Blood-God)
這句話在基督教語境之下其實沒有任何問題,因為天主教的神耶和華從來就不是一個和藹的神。在舊約中有這樣一個故事,亞當和夏娃有兩個兒子,該隱和亞伯。該隱是個農夫,而亞伯是個牧人,在獻祭的時候,耶和華接受了亞伯的祭品羊的血肉,而拒絕了該隱的糧食和水果。
同樣在基督教的彌撒之中,每個人都要領受葡萄酒,也就是耶穌的血,還要領受麵包或者面餅,作為耶穌的肉。
所以這句後世英國人創造出來的口號本身就是源出於基督教的文化氛圍之下,現在高吼出來並沒有什麽犯忌諱的情況,反而還有一股獨特的神秘意味。
“萬歲!”“匈雅提!”“萬歲!”
勝利帶來了狂熱,預想中的屠殺沒有上演,民兵們也沒有付出多少傷亡代價,不過是有兩人被奧斯曼戰士拚命投擲彎刀或者長劍擊中,身負重傷,正在接受具備中世紀特色的戰地醫療。
換句話說就是死期將至。
卡爾看著滿面榮光的霍爾蒂,忽然舉起雙臂大聲吼道。
“匈雅提是匈牙利人的王!”
伯爵領下的騎士和教士們自然是心領神會,紛紛高舉胳膊引導者民眾。
“匈牙利人的王!”
“國王萬歲!”
在這些野心勃勃的家夥們引導下,狂喜地民眾自然被野心家所操持,大聲的呼喊著“國王萬歲”的口號。
國王?
霍爾蒂低下頭,將自己的表情隱藏起啦。
區區一頂匈牙利國王的王冠可不足以滿足自己的野心。
一定要取得勝利,霍爾蒂暗自下定決心。
佩克什伯爵在匈牙利王國之內也並非什麽了不起的頭銜,更不必說在歐洲范圍之內的影響力了。
艾薩克·牛頓爵士說過他的成就都是建立在巨人的肩膀上一樣,霍爾蒂也有一位巨人,奧斯曼帝國和蘇萊曼蘇丹。
奧斯曼帝國的強大毋庸諱言,而蘇萊曼蘇丹更是繼位之後所向無敵,還沒有輸掉過任何一場戰役。
如果能在佩克什城下挫敗蘇丹,那麽佩克什伯爵之名必然將振動整個歐陸。
時局不斷變化,霍爾蒂原本準備同奧斯曼軍隊議和,但是被時局逼到了眼下得局面,那就只有奮戰到死。
凡事要麽不做,要麽做絕。
這正是霍爾蒂的人生信條。
霍爾蒂抬起頭伸出胳膊,將頭盔高高舉起,他沒有阻止民兵們的歡呼,而是張開嘴開始唱一首歌。
一個人的外在形象最重要的是什麽?是面貌嗎,是衣著嗎,是身材的高矮胖瘦嗎?
都不是,最重要的就是人設,人物設定。霍爾蒂決心將自己塑造為匈牙利民族和基督教世界的守護者,立足了這個設定,
就能得到匈牙利民族的支持。 霍爾蒂開始唱一首歌,這首歌帶著東歐風格,但是他的作曲者,那位偉大的肖邦還要兩百多年才會出生,這首歌原本所歌頌的偉大軍隊和偉人,也要有一百多年兩百年才會出生。
但是這首歌所蘊含的情感,千載不易,萬載難移,這包含的情感可以感動全世界的人。
“匈牙利沒有滅亡~”
“只要我們一息尚存,祖國就不會滅亡~”
“舉起戰刀,收復失地~”
“前進,前進,匈雅提~”
18世紀,波蘭被普魯士、奧地利和沙皇俄國瓜分,但是波蘭的仁人志士從來沒有放棄過恢復祖國獨立和自由的努力,在轟轟烈烈的法國大革命時期,波蘭名將東布羅斯基矢志復國,在意大利組建的波蘭軍團,精銳的波蘭槍騎兵成為拿破侖麾下突擊最迅猛的騎兵。
波蘭人的歌聲響了123年,這首歌也在一次次的起義中響起,最終波蘭這個已經消亡了百年的國度重新得以複生,這是一個奇跡,而這首歌也被廣泛傳播,斯洛伐克人曾經這首歌改為了“嗨,斯拉夫人”,而《嗨,斯拉夫人》後來成為了南斯拉夫共和國的國歌。
簡單而熱烈的歌謠迅速感染了開來,三個快速節奏循環的曲調很容易就能學會,很快匈牙利民兵們就開始大聲的用匈牙利語開始重複這首歌。
這倒讓德意志傭兵們聽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匈牙利語深受德語、拉丁語和希臘語的影響,但是他終究不是德語。
霍爾蒂將手搭在木柵欄上,輕輕一躍跳入柵欄之後,周圍全是衝著他反覆歌唱的匈牙利民兵,興奮的匈牙利民兵紛紛走上前去和霍爾蒂握手甚至擁抱。
鬥爭是塑造一個集體的最好手段,對於佩克什的市民來說,過去伯爵不過是派包稅人上門討稅的可惡人物,但是現在,在和奧斯曼人的戰鬥中,伯爵終於成為了他們的領袖,雙方形成了一個休戚相關的集體。
霍爾蒂笑著穿過歡呼的民兵,找到了卡爾。
“你不會真的覺得我能成為匈牙利國王吧,我們聊過這個話題了。”
霍爾蒂在老卡爾耳邊說道。
“當然,伯爵閣下,但是我們也應該給自己抓一些籌碼。”
卡爾輕聲回道。
“我們今晚有的忙了。”
霍爾蒂說道:“其他幾處街壘的情況怎麽樣?”
“沒有問題,這些韃靼人根本沒見過我們的這些玩意。”
卡爾非常樂觀。
他的樂觀是有原因的,城中的奧斯曼軍隊近乎處於失控狀態,戰鬥的指揮權基本都下放到了各級貝伊手中,並不存在一個統一的指揮,這也就意味著除了親自派出傳令兵下達直接的命令,賈法裡帕夏對於前線真正戰鬥中的奧斯曼軍隊沒有更多的影響力。
就這樣混亂的奧斯曼軍隊一直攻擊到了夜幕降臨,也沒有取得更多的戰果,他們在街壘前面耗盡了力氣和士氣,在焚燒了城門之後最終撤出了佩克什城。
“他們還會回來的。”霍爾蒂對身邊的卡爾和斯維因說道。
卡爾坐鎮中央街壘,帶著他的紅隊民兵頂著最大的壓力,而斯維因則帶著退下來的德意志傭兵到處堵漏,主要是防止奧斯曼人直接從民居之中以暴力手段推到院牆,這樣繞過位於交通節點的接了直接穿插進入腹心區域,那樣街壘的要點防禦就無從談起了。
當年解放戰爭時期,解放軍就是用這種手段快速迂回繞過國民黨軍布置在交通要點的永備工事。
當年的解放軍有現成的戰法,也有具備執行力的優秀軍人,奧斯曼軍隊以現在的標準來看也是同時代最優秀的軍人組成,但是他們顯然還沒有意識到可以采用這種戰法。
“第一天,輕輕松松嘛。”地區主教納吉說道。
納吉領著修士們開始給民兵們提供晚餐,同樣是後面婦女們熬製的高能量的濃湯搭配麵包的搭配,不過現在戰地上的氣氛更加輕松些。
“這只是第一天而已,他們沒有見過我們的手段,沒有任何準備。”霍爾蒂看著納吉,這不過是第一天而已。“奧斯曼人的指揮官們經歷過亞洲和歐洲各種形式的堅城,等明天他們再回來的時候,一定會給我們帶來驚喜。”
“你覺得我們還有什麽要加強的地方嗎?”斯維因今天率隊頂了奧斯曼人小半天,然後又不停地巡邏,高度的緊張之下體力和精力小號的更快,現在臉色已經相當蒼白。
“他們明天一定會加強投射兵器的數量。”霍爾蒂捏著手中的劍柄,用劍刃在腳下的土地上劃拉著。 “我們也有可能遭遇到蘇丹的耶尼塞裡近衛軍。”
今天攻入城中的奧斯曼人配屬的遠程火力根本就沒多少,對抗遠程火力乏力也是長槍方陣的一個問題,在法國和神聖羅馬帝國等先進國家,這個問題還可以用增加板甲的披甲率來解決一部分。
佩克什城可沒有那麽多領鎧甲,霍爾蒂不能一夜變出十萬斯瓦迪亞騎士,更不能變出板甲,而明天就要準備奧斯曼人弓箭和火槍的襲擾了。
一群人正說話的功夫,一支短的嚇人的箭矢從天而降,釘在了距離霍爾蒂腳面不遠的地方。
一般來說,箭矢越長,威力越大,準度越高,但是射程也就越短。頂在霍爾蒂腳面不遠的箭矢,大概也就只有七八公分長,搭在弓弦上根本就夠不到弓臂。
“是突厥人的片箭,這玩意能射很遠。”
所謂片箭,就是箭杆很短的箭,因為箭杆短質量輕,所以就能射得更遠。這種東西在西方世界最早是拜佔庭人發明的,在弓身中央加上一截木質的導軌,然後在導軌上發射箭矢,在中國的最早記載是金國與蒙古大戰之時,因為箭杆短缺所采取的無奈辦法。
這種箭能射的很遠,但是殺傷力很低,對於複合弓來說近似於空放,會對弓造成一定程度的損傷。
“奧斯曼人一定是派了幾個射手過來,想襲擾我們,不讓我們晚上睡得安寧。”
卡爾將片箭從地面上拔起來,這東西輕飄飄的入地並不深。
“夜間襲擾嗎?”
霍爾蒂揚起眉毛。“看來他們不會選擇晚上進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