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雅提家族的人迅速離開了佩克什這座即將淪陷的城市,霍爾蒂動用了手頭可以用的一切力量保證自家人可以趕緊登船離開,三百多名仍然忠於匈雅提家族的軍士們一路護送著女眷和貴重財物登船然後逆流而上駛向維也納。
城內現在幾乎可以說是陷入了無政府狀態,所有人都慌慌張張的逃難。
這個年頭隻有傻子才會相信奧斯曼帝國是和平的維護者,繁榮的締造者這種概念,奧斯曼人所到之處必然帶來的隻有劫掠和奴役。
這並不是字面意義上的奴役,而是真正的奴隸制度,將淪陷地區的人民弄到奴隸市場上去販賣,東歐盤正條順的姑娘們很快就會流入到中東各個地區成為奴隸市場上的貨物。
這項制度本身就是一項帶有宗教概念的制度,在霍爾蒂前世的世界裡,阿曼一直到1970年才放棄了奴隸製。
無論什麽民族、皮膚、信仰,所有人都珍視他們難能可貴的自由。
所以霍爾蒂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韙向奧斯曼帝國投降。
投降需要付出代價,可能是一大筆黃金,但是這也總比全城的人淪為奴隸好。
但是現在霍爾蒂的心中開始動搖,他望著街道上慌亂逃命的人群,想到了凱瑟琳告訴他的消息。
伯爵夫人自殺了。
砒霜,一種東西方人士都較為偏愛的毒素,伯爵夫人拒絕離開佩克什城,並且用一杯毒藥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霍爾蒂腦子暈乎乎地,他看著街上拖家帶口逃難的人群,感覺那一張張慌張無措的臉都像是伯爵夫人正在冰冷地看著自己,作著無聲的譴責。
不知道怎麽在軍士們的護衛下回到了家中,霍爾蒂坐在伯爵夫人的床榻之旁,看著伯爵夫人的遺書。
其實伯爵夫人的死同霍爾蒂的決定沒有什麽關系,她在遺書上也表示了對次子決定的接受,她之所以走出這一步是無法接受自己在戰爭中所失去的丈夫與長子,以及兄弟們。
伯爵夫人更不願意看到匈雅提家族的世襲領地被奧斯曼人蹂躪,生活的重創讓她再也無法堅持,因此選擇自殺。
“……願我理智冷靜的次子照顧好他的弟妹,照看下一代成長,讓匈雅提的名字在匈牙利的平原上再一次震懾人心……”
“……我已經無法承擔這樣的痛苦,天主啊,為什麽將我最珍惜的寶藏一樣樣從我身邊奪走呢?我唾棄你,若自殺將墮入地獄,那便來吧,我已經無法再看到約翰的臉了……”
霍爾蒂緩緩將伯爵夫人的遺書收好。
自己在一年前穿越到這個世界上,雖然伯爵夫人對自己態度比較冷淡,但是相處了一年多,還是有些感情的。
更何況霍爾蒂覺得自己也對伯爵夫人的死負有責任。
如果自己的態度再軟化一點,或許一切就都還有轉機。
走廊裡響起一陣匆忙的腳步聲,佩克什地區主教納吉匆匆忙忙的走了過來,他一直都在聖伊斯特凡大教堂內清點物資,作為教會的領袖,納吉可不敢逃離,因為一旦離開就會被
“這是怎麽回事?”
納吉跑過來就看見伯爵夫人的躺在床上,臉上白得沒有一點血色,再加上一旁皺著眉頭一臉陰雲的霍爾蒂,他心裡隱隱約約猜出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死了?”
作為一名地區主教能夠爬到現在的位置,主要是因為他出身貴族,神聖的教職還輪不到平民們考慮,所以他對於貴族們之間常見的各種手段非常熟稔。
隻是看上一眼,納吉就能如同一個老練的法醫一般看出伯爵夫人是服毒而死的。
“伯爵夫人……”
納吉的臉上變幻出哀悼地表情。
“……被奧斯曼的刺客陰謀刺殺了,他們本來是衝我來的但是沒有找到我卻對我母親下了手。”霍爾蒂看著主教陰晴不定的臉上:“請為她禱告並主持葬禮吧,納吉。”
佩克什地區教會的首腦緩緩地搖了搖頭。
“這可不太行,根據《聖經》……”
霍爾蒂搖了搖頭,納吉雖然嫖娼,喜歡小男孩的屁股,滿嘴謊話,同時和許多已婚婦女保持不正當的關系,但是他終究還是個教會的首領,而且經常在某些不合時宜的時候想起來自己的這一層身份。
比如現在。
天主教反對自殺,並且將自殺視為不可饒恕的大罪。
不僅教義上自殺要進入地獄受苦,而且根據民俗,自殺者的屍體也不允許下葬。而是要經過一系列的折磨,譬如用利斧將自殺者的腦袋砍下來,然後將這首級和屍體埋到十字路口的土裡讓來往的行人踐踏。
“想都不要想,你在想看我母親腦袋之前先想想自己脖子上面的東西應該埋在哪裡比較合適。”
霍爾蒂現在心情非常糟糕,納吉這個標準的人渣現在想起來要捍衛天主教會的規矩讓霍爾蒂有一種抽出腰間長劍把他大腦袋從脖子上剁下來的衝動。
“你好好想想我母親給教會做了多少貢獻,我們匈雅提家族又為基督的宗教流了多少鮮血,你們就準備……”
霍爾蒂將手搭在劍柄上,伯爵夫人的自裁除了讓他有了負罪感之外還有可能影響接下來的規劃。
按照霍爾蒂的計劃,家族應該盡快遷移到維也納,不僅要全力支持奧地利大公費迪南獲取匈牙利國王的頭銜,更要建立起為天主教事業奉獻的虔誠形象。
如果佩克什伯爵夫人被定性為自殺,那麽將給霍爾蒂努力營造的這種形象造成致命的干擾。
“贖罪券。”
納吉迅速展現出了一個宗教工作者所應該具備的無恥和變通。、
“您隻要購買些贖罪卷並且決心捍衛佩克什城,我就宣布伯爵夫人是被奧斯曼的刺客刺殺的,這樣我們皆大歡喜。”
納吉不敢得罪霍爾蒂,所以提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贖罪卷是一種極富有天主教美妙意義的創造品。
根據天主教的說法,因為夏娃偷吃了禁果,亞當和夏娃被驅逐出了伊甸園,所以我們人類因此就具有原罪。
於是天主教宣稱,隻有到聖地朝聖的人才可以洗脫原罪,獲得上天堂的資格。
而羅馬和耶路撒冷一樣都是聖地。
羅馬教皇作為天主教世界的領袖,一直都享有三重冠冕的加持,自稱是耶穌在世界上的代言人,擁有整個天主教世界最高的司法權、行政權和立法權。
有了整個教會的支持,教皇的這種說法自然得到了整個天主教世界的鼓吹,去羅馬旅遊幾乎成了每個天主教徒必做的功課。
畢竟耶路撒冷已經是異教徒統治的地方,而漫長的旅途既昂貴又危險。
換句話說,大家去不了迪士尼,還不能去迪土尼嗎?
然而問題是到羅馬履行隻能解決大家的原罪問題,人活著誰還能沒點汙點呢?
後來教皇推出了另一樣脫罪服務,那就是加入十字軍去收復聖地,這樣就能洗脫原罪,並且推出了一樣名為“贖罪卷”的紙質證明,拿著這玩意你就可以脫罪了。
這項發明很快就風靡整個天主教世界,因為教皇們發現不虔誠的教徒們對這玩意需求量很大,他們想方設法的購買贖罪券以拯救自己的靈魂,這個贖罪券可以為教會收入創造新的增長點。
畢竟人就是知錯就改,改了再犯,千錘百煉。
有了新的罪行就可以買新的贖罪券,形成循環經濟。
教會一直宣稱,當購買贖罪券的錢進了功德箱的時候,靈魂也就瞬間得到了救贖。
而且你不僅僅可以為自己購買,還可以為自己的祖先親朋購買。因為按照天主教的說法,隻要不信主,就算再好的人也要在地獄待著,雖然在11世紀教會又用腦洞開發出來一個煉獄,但總不是什麽好地方。
一切罪行都可以用黃金折抵。殺人?沒問題,花八個佛羅林金幣就能贖罪。在教堂裡通奸?挺會玩啊,沒關系,一口價五個金幣。
按照當時在神聖羅馬帝國販賣贖罪券的台徹爾修士的話說,即便是睡了聖母瑪利亞,隻要肯交錢買贖罪券,一樣可以得升天堂。
活人的罪行用錢清零了。沒關系,還有你的祖宗。
羅馬教皇接著給贖罪卷打補丁,隻要花了錢,地獄裡的靈魂也能贖上天堂。
花了錢,保八輩祖宗上天堂,一張贖罪券你買不了吃虧也買不了上當,就是買個心安,買個孝順。
信徒們趨之若鶩,教廷也就大力印刷,贖罪券的種類也越來越多,從赦免殺人強奸的到推出“年卡”業務,可以赦免數年內的罪行。
不斷創新的羅馬教廷支持下,販賣贖罪券的小販走街串巷,自然也會引起通貨膨脹,有的時候一籃子圓白菜就能免去兩三年的罪孽。
這種挖錢一直挖到十八輩祖宗的作法漸漸開始被人們所批評。
直到利奧十世教皇上位,這位出身佛羅倫薩美第奇家族的教皇窮奢極欲不說,還接手了一項要命的爛尾工程。
聖保羅大教堂的工程費。
宏偉高大的哥特式建築需要大量的耗費,工期動輒便百八十年,作為聖保羅的繼承人,重修聖保羅大教堂一直都是教皇們的夙願,到了利奧十世的時候,教廷原本的財政收入供他窮奢極欲尚且不夠,跟別說來完成這項工期在百年以上的爛尾工程了。
於是乎利奧十世一拍腦門,開創了VIP終身金卡。
一張贖罪券免除你終身的罪過,一步到位,至尊獨享。
耶和華的一切罪責和刑罰,隻要錢給的夠,都不是個事。
所以納吉說讓赫爾蒂給伯爵夫人來上一張贖罪券,其實是一種很虔誠的策略。
“我買一張今年的吧,你趕緊把事給辦了。”
“好歹來上一張終身的啊。”納吉嘀咕著走到伯爵夫人床前開始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