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柔坐在床邊，事情交代完了，便打量起這屋子來。這裡她還是第一次來。

　　趙弄對這房子也挺感興趣，他在屋裡轉了一圈，嘴裡嘖嘖有聲，“哎呀，東家這屋子買得好，打開窗戶就寬敞透亮，南北通風的。格局也不錯，看得出來這宅子花了不少錢，不養幾房姨太太真是糟踐了……嘖嘖嘖……”

　　楊雙看見王安柔的臉色瞬間就變了，連忙拉著趙弄出了門。

　　“你腦袋裡想啥呢，趙大?”楊雙掩上了門，低聲叱問道，“東家是什麽人你不知道?他還在牢裡，你就這樣調侃他，合適麽?房裡還有我們東家奶奶呀！”

　　趙弄擠著眉毛道:“不是假的嗎?看你們氣氛這麽陰沉緊張，我就隨口說兩句玩笑話，不煞風景的。”

　　楊雙白了他一眼，問道:“槍呢?”

　　趙弄道:“扔了！屋裡那姑奶奶說，那玩意留著也是累贅，拿著就跟拖油瓶似的。我就把它藏起來了，以後要是用得著，再翻出來。再說了，一杆槍你用得上嗎?”

　　楊雙搖頭，說道:“要是必須得用槍的話，那基本也就是純粹找死。”

　　“你想到辦法了?”趙弄的眼睛亮了，楊雙這貨有鬼心思，小聰明。隻是平時藏得深，別人看他是個老實巴交的茶鋪夥計，可他知道，楊雙其實背地裡並不像表面那樣，他隻是不愛和人說而已。

　　楊雙點了點頭，“就是不知道我的想法是不是有點幼稚。我們進去說，但是你別再胡言亂語了。”

　　“知道了。”

　　楊雙對憲兵司令部觀察了整整一天零一個上午，就那麽小的一個視角，他還真看出了一些門道。

　　憲兵司令部進門是一個集合場，左右兩側是兵營，正對大門過了空曠的集合場地是憲兵司令部的辦公樓，小二層。這樓不高，而且樓一層正中有個穿堂門，可以從辦公樓前直通辦公樓後，樓體擋住了大部分的觀察視線，樓後面有什麽，不清楚。但是楊雙看到樓背面的哨兵偶爾出現在大樓的左側，也就是在視角遠端的圍牆邊走動，他猜想，關押趙正明的地方應該就在樓的後面，至於具體在什麽位置，仍然不清楚。

　　但他可以從側面摸到大概信息，憲兵司令部夥房送飯的並不走直接穿過辦公樓的門，而是繞著牆角從哨兵走過的地方到大樓後面，出現這種情況，隻有兩種可能，一是送飯不允許走門，二是走圍牆邊路程更近。楊雙計算過送飯的時間，從出夥房到回到夥房，大約每一次都在兩分三十秒左右。

　　楊雙學著那夥夫的步伐，在屋裡邁開步子對著牆邊的掛鍾走了幾次，兩分三十秒，他平均每一次走出了一百九十步整。

　　他在腦海裡回憶著夥夫的步數，從夥房出來，走到牆角邊大約是三十五步，來回是七十步。那麽他消失的那段路，大概走了一百二十步左右。

　　來回。

　　憲兵司令部楊雙是去過的，雖然沒有深入過，但是辦公大樓他進去過。樓內的寬度大約是兩個房間夾一條走廊，房間縱向六步半，走廊三步。如果加上牆體寬度的話，整個大樓的側面寬度是十八步。

　　來回就是三十六步。

　　一百二十減去三十六步，那就只剩下了八十四步。

　　八十四步除以二，單程四十二步。

　　也就是說，關押趙正明的地方，離辦公樓隻有四十二步遠。或者說，夥夫給趙正明送飯，從大樓背面挨著牆角算起，一共走了四十二步。

　　楊雙一邊說，

王安柔一邊在紙上畫，最後，一張建築平面圖出現在了三人的面前。她用一根線繩丈量著平面圖的比例，把兩支筆當做了圓規，原點定在了大樓遠端看不見的一個牆角，繞著大半張紙，畫下了一個270度的圓弧范圍。　　關押趙正明的地方，就在這道弧線所包圍的區域裡。

　　趙弄沒看明白，張著嘴，望著面前的兩個人。

　　這是畫的什麽亂七八糟的?

　　王安柔則看著楊雙，眼神裡滿是不敢相信的表情。

　　“跟誰學的?”她問。

　　楊雙摸了摸後腦杓，“沒人教過，我隻是想盡一切辦法來找東家關著的地方，這也是病急亂投醫，狗急跳高牆。”

　　王安柔頓了頓，說道:“這次無論能不能把人救出來，你都跟我去江城吧。 ”

　　楊雙沒有拒絕，不是他想去，而是一旦從香城逃出去，他便完全沒了去處。江城那地方雖然也被日本人佔了，但好歹那地方大，能躲一陣是一陣。

　　趙弄聽著兩人說話是越聽越糊塗，問道:“怎麽著?你們找到了地方?”

　　“差不多。”王安柔把劃著圖的紙扯碎，分成了兩半，一半給了楊雙，一半給了趙弄，吩咐兩人把那些碎紙屑放進嘴裡嚼碎了，咽進肚子裡。楊雙很痛快地就吃了，趙弄卻放在嘴邊支支吾吾地不肯就煩，被楊雙一巴掌拍進了肚子裡。

　　王安柔的心情看上去好了很多，接下來的事情，她全權負責，雖然大概區域已經摸明白了，但是目前仍然有幾點需要進一步確認。第一，趙正明是不是被單獨關押，關押他的地方環境如何，比如牢房門窗位置、比如哨兵情況。第二，如果能確認趙正明是被單獨關押的，那能不能找到一條到達關押地點的捷徑。

　　這很關鍵，否則想從兵營邊上溜到牢房，就算藝高人膽大，也無異於送死。

　　辦公樓後面不遠處應該是圍牆，如果能從樓後的圍牆外潛入，會安全很多。

　　但楊雙已經打定了主意，翻牆什麽的不保險。那塊兒肯定有很多哨兵，而且就在憲兵司令部眼皮子底下，站在二樓看得很清楚，就算是晚上，那兒也有探照燈。

　　王安柔問:“那你打算怎麽進去?難道你想挖地道?”

　　楊雙沒有點頭，但也沒有否認，他想了想，說:“讓我先想辦法確認一下東家關押的地點，然後再回頭說說這個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