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鐵珊突然輕松了起來,他站起身,走到石桌前坐好,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朝殤休一行人一敬,笑道:“既然那大金鵬王是假的,那麽諸位就沒有必要履行與他的約定,來向老夫要帳了吧?”
他已經徹底把蘇少英的死拋開了,畢竟那又不是他的弟子。就算是弟子,也沒有自己的命重要。
“大金鵬王的帳,我們可以不幫他要,”殤休看著被風微微翻動的荷葉,說道:“不過你欠的帳,該還了。”
“我在何處又欠了帳?”閆鐵珊隻覺得這是一個玩笑,除了大金鵬王,他好像沒有欠過任何人。
殤休從橋欄上掰下一塊木頭,在手中拋著,冷聲道:“三年前,山西大旱,你大量囤積糧食,哄抬糧價,致使大量百姓無錢購糧而活活餓死,是為不仁;四年前,大珠寶商石滬家被強盜洗劫,石滬被殺。我調查過,那群強盜是你這個和他平日裡稱兄道弟的好兄弟暗中指使的,而那些珠寶最終也都歸於你手,這是不義。這兩件事僅僅只是冰山一角,不過也足夠要你的命了。我不願做聖人、也不是什麽好人,可你一個異國之人,在我大明的土地之上如此肆無忌憚,是不是該給個交代了?”
“那你要我如何交代?”閆鐵珊的雙手緊握,眼睛盯著殤休的背影。
“兩個選擇,”殤休背對著眾人豎起兩根手指,悠然道:“第一,你、或者霍總管,和西門吹雪全力一戰,你們若贏了,什麽事都沒有。第二,我一個人動手,殺光你們,你的財寶我幫你散給那些苦命的窮人,也算是幫你積了點陰德。你覺得如何?”
閆鐵珊緊緊盯著殤休的那兩根手指,沉聲問道:“要是輸了呢?”
“呵呵,”殤休古怪的一笑,說道:“西門吹雪手下從來沒有活口,你可以挑戰一下這個記錄。如果你敗了,還活著,我隻削你一半的財富,並許諾以後我們都不再找你麻煩。”
“你有把握一個人殺光我們所有人?”閆鐵珊覺得這個人所說的第二個選擇實在是太可笑了。
“吟”的一聲,閆鐵珊身前的木質地面出現了一道細膩而狹長的劍痕,透過劍痕,能看到露台下面的水。
此時,那水中竟然出現了一道幽深的縫隙,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隔開了。而造成這一切的,卻只不過是兩丈之外的那個青袍年輕人輕輕揮了一下他那兩根豎著的手指。
恐懼,席卷著所有人的內心;森寒,浸透入所有人的骨髓。
空手發出劍氣,江湖之中無人能做到。將劍氣射到兩丈開外,也沒有人能做到。這對於他們來說,已經不是人間的手段了。
這一刻,什麽劍神、什麽四條眉毛,都是虛無,只有那個一身青袍、背對眾人豎起兩根手指的年輕人才是真實,才是永恆。
靜,空間與時間都被凝滯的靜,就連湖水、荷葉、風都仿佛被靜止了一般。
“撲通”閆鐵珊的褲子尿濕了,那股涼意也讓他清醒過來。他連忙從凳子上滑下,膝蓋觸地,卻是跪了下來。
“在下願意將所有的家產全部捐獻出去,只求殤公子能高抬貴手,饒在下一命,求殤公子饒命......”
閆鐵珊一邊磕頭,一邊哭著求饒,就像一條喪家之犬,從來沒有人見過這樣的他,就連他自己都想不到,自己會有這麽一天。
可沒有人理會他,因為他們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殤休的背上,那裡仿佛有光暈,一圈一圈的,七彩的。
殤休收回豎著手指的手,
拍了拍木質橋欄,說道:“選吧!在場的除了我之外,你的功力是最高的,若是全力一拚,未嘗不可擊敗西門吹雪。” “你為何一定要他和西門吹雪比武?”陸小鳳在喝光了最後一口酒之後,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現在的劍神,是以劍客之身、行神罰之事的劍神,而不是真正的劍中之神,”殤休轉身看著陸小鳳,伸手一指西門吹雪,說道:“他需要和強者戰鬥,磨練劍法,磨練精神,磨練戰鬥經驗,甚至是磨練他的寂寞。”
“然後呢?”花滿樓不忍,殤休的話雖然說起來簡單,可其中卻蘊含著赤裸裸的殺戮和鮮血。
“然後,挑戰葉孤城,我很想看看天外飛仙。”西門吹雪看著手中漆黑的劍,回道。
陸小鳳聽到西門吹雪的訴求,突然笑了,笑得很開心、很得意,就連花滿樓和殤休都跟著一起笑了。
“很可笑?”西門吹雪有些惱怒。
“是很可笑,”陸小鳳晃了晃自己的兩根指頭,用它們指著殤休,笑道:“兩年前,他從你那裡離開之後,就去了白雲城。”
“我知道,你和他一起去的。”
“他一見到葉孤城,就慫恿別人廢掉天外飛仙。 ”
“葉孤城沒有答應。”
“答應了,所以葉孤城現在不會天外飛仙,你想看,也看不到了。”
“葉孤城廢了?”
“那你要問殤休了,這都是他做的。”
陸小鳳和西門吹雪的一番對話,直把跪著的閆鐵珊和站在一邊的霍天青震得目瞪口呆,不能自已。
見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殤休神色不耐的催促道:“回頭再說,先做正事。”
見此,閆鐵珊知道已經躲不過去了,他沒有招呼手下群起而攻之,那沒有意義,在殤休面前,任何抵抗都沒有意義。
“天青。”閆鐵珊期冀的目光投向霍天青,希望他能替自己上場。
霍天青神色淡然的搖了搖頭,說道:“我並沒有把命賣給你。”
拒絕,意料之中的事情。閆鐵珊只是臉色微微一暗,也沒再多說,說得越多,他的氣勢就越低,死得也就越快。
他緩緩站起身,目光森冷的盯著西門吹雪,擺出一個“老猿獻桃”的起手式。
隨著他的動作,一股絕強的氣勢從他身上勃然而發,蠻橫、強大,周圍的風也被他的氣勢卷得狂亂起來。
陸小鳳和花滿樓的眼中溢滿了擔憂,他們心裡知道,若是之前的那個閆鐵珊,他們隨便一人都能輕松擊敗。因為那個時候的閆鐵珊還有後路,不敢全力一搏,交手起來必定縮手縮腳,十層功力,能用出兩層來算是不錯了。
可現在,在看到殤休的神威之後,閆鐵珊已經徹底絕望了,他現在只有兩條路走,要麽戰,要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