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草原,雖已至四月末,冰雪早已消融,可青草卻還未長出。
大批裸露的泥土之上,點綴著成片成片的黃褐色小草,一眼看上去,卻是讓人生不出一點心曠神怡的感覺。連帶著空氣之中,也少了些芬芳,多了些牲畜的糞便味道。
“萍姨,郭靖在不在家啊?我們是來找他玩的。”
剛出蒙古包的殤休和李萍二人,就被一個清脆悅耳、卻又透露著一股英氣的女聲喊住了。
殤休側頭看去,發現不遠處正有一對少年少女朝他們走過來。
那少女看起來也就十四五歲的模樣,其雙目如水,皮色猶如羊脂一般,玉雪可愛,和一般的大漠女子,竟是大不相同,反倒有些江南女子的氣韻。不過,其眼中的勃勃英氣,卻又讓人十分確定,她本就是大漠的女兒。
而那少年,面容剛毅堅挺,標準的蒙古人相貌,而且比一般的蒙古少年要多了些殺伐之氣,想來是上過戰場的。
“華箏?托雷?”殤休心中猜測道。
此時,那二人已經走到近前,少年朝李萍恭聲道:“萍姨好!”
“華箏,托雷,你們來了!”李萍熱情的和他們打著招呼,說道:“阿靖正在裡面讀書,有些不方便,你們自己去玩吧!等他讀完了,我讓他去找你們。”
“哦。”華箏有些失望的應了聲,隨即她又轉頭看向殤休,在仔細打量了幾眼之後,才指著殤休,對李萍問道:“萍姨,臭小子已經好了嗎?他怎麽不說話啊?”
鐵木真一直都很關注殤休的情況,畢竟這麽一個武力無雙的人物,若是恢復了正常,必然能成為一柄最鋒利的利刃,為他馳騁疆場,縱橫不敗。
所以,在殤休離開鐵木真部落的時候,鐵木真就立馬得到了消息,而後招來李萍,詢問情況。在得知殤休已經恢復了之後,鐵木真頓時大喜過望,當場賞賜了李萍不少的金銀、牛羊,倒是讓眾人好一番羨慕。
殤休捂著嘴巴,滿臉嫌棄的說道:“這裡到處都是牲口糞便的味道,我怕那些臭氣飄進嘴巴裡,所以就不說話了。你們不怕的話,可以繼續說,我就做個安靜的美男子,聽著就行。”
“嘔~”李萍、華箏、托雷,三人齊齊彎腰嘔吐起來,而且,越吐,他們就感覺越惡心。
這種情況很普遍,如果不說的話,反而還能接受,可一旦說出口,就有些膈應了。
例如,有些地方做葡萄酒的時候,先要將大量的葡萄倒入槽內,再光著腳去將那些葡萄踩成漿液。可你永遠都不會知道,踩葡萄的,是一個美麗的處子,還是一個摳腳的大汗,而且你也不會知道,他們的腳到底洗沒洗。
幾個呼吸之後,李萍強行止住嘔意,給殤休肩膀上來了一巴掌,斥道:“混小子,能不能不要說這麽惡心的話?”
也許是被這句話分了心神,托雷和華箏也沒那麽膈應了,便直起身,指著殤休,齊聲道:“太惡心了。”
“你們的適應能力真差,”殤休搖了搖手指,捂著嘴巴,一臉偉光正的解釋道:“糞便融入大地,滋養青草,羊吃草,人吃羊肉、喝羊奶、穿羊毛衣服,這樣算起來,人就相當於間接的吃了糞便、喝了糞便、披了糞便。”
其余三人聞言,頓時有一種將殤休的臉按在一大坨牛糞之中摩擦的衝動,不過,也許正是因為這種強烈的意願,讓他們覺得不再那麽惡心了。
“那你為何要捂著嘴?你不也是這麽活過來的嗎?矯情什麽啊?”這時,
一個嬌俏可人的聲音從蒙古包頂上傳過來,聽那聲音,正是曲鈴兒的。 “你不矯情?”殤休扭頭瞥了她一眼,淡淡的說道:“那以後我就把菜做成粑粑的味道,給你吃。”
該矯情的時候,就要矯情!
糞便滋養大地,大地滋養萬物,這其中,有著色、香、味的無窮轉換。
可為何人們可以吃下糞便滋養的食材,卻無法直視糞便呢?因為糞便的色、香、味,都無法讓人接受。
這就像貓屎咖啡,人們明知道那是從貓的肛門中拉出來的,卻依舊喝得津津有味的。可若是讓他們直接吃貓屎,誰又下得去嘴呢?
“休哥哥,我錯了!”曲鈴兒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殤休身邊,正晃著他的袖子,開口認錯。
“你是誰?”華箏和托雷炯炯有神的目光同時匯聚在曲鈴兒身上,仿佛要將其穿透一般。
殤休一眼掃過去,就明白這對兄妹的心意,不由微微一笑,指著托雷,對曲鈴兒說道:“看清楚了嗎?這位帥哥叫托雷,這個部族首領而小兒子,看他那眼神,像是要吞了你一樣,應該是對你有意。如果你也有心的話,可以考慮考慮。”
接著,殤休的手指一劃,指向華箏,笑道:“這個比你漂亮的姑娘叫華箏,托雷的妹妹。嗯,她對郭靖有意,估計是怕你和她搶男人,所以有些敵視你。”
殤休的聲音不大, 卻也不小,幾個當事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一時之間,托雷愕然,李萍一頭黑線,華箏滿臉羞紅。
至於曲鈴兒,則是跳起腳來指著殤休的鼻子喝罵道:“魂淡,什麽叫比我漂亮?你那隻眼睛看到她比我漂亮的?”
殤休淡淡的轉過身,背對著曲鈴兒,用手隔著衣服,指了指腰部以下的那個孔洞,悠然道:“我用這隻‘眼睛’,就能看出來。”
話沒說完,一道森然的寒光便已經刺向了那隻“眼睛”,眨眼間,竟是將殤休整個人都刺穿了。
“啊~”李萍和華箏大驚失色,托雷卻是眉頭一皺,滿臉的疑惑和不信。
突然,駭人的一幕發生了,那個被刺穿的殤休,就像是被清風拂過的湖面一般,蕩起了片片漣漪之後,就消失了。
“你的心,還不夠堅定,需要練。”殤休的聲音,在曲鈴兒後背幽幽的響起。
曲鈴兒看著自己刺出的劍,無奈道:“你是故意的!”
故意?是從哪裡開始的?
當然是從殤休感知到曲鈴兒隱匿在蒙古包上偷懶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了。
偷懶,是因為心生懈怠,是因為心生自滿。可劍客,從來不需要這些東西。
所以,殤休就想給她上一堂課,讓這個已經心生自滿的姑娘,面對一下現實。
而殤休所做的也極為簡單:用幾句惡心人的話,亂曲鈴兒的心,再趁虛而入激怒她,使她頭腦發熱,行那背後偷襲之事,讓她明白,她的心還很脆弱,她的劍更脆弱,她沒有資格自滿,更沒資格偷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