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忽然峰回路轉,徐長青竟然願意為自己破例起卦批命,行商高興得合不攏嘴,連連哈腰行禮,道謝不已。徐長青讓其站好,看其面相,根據其臉上氣運走向來起卦,然後以頸、腰為線將其身體分為三等,觀其五行命格,最後將所定卦象命格置於手掌,定出天乾、地支、六神、八門,以測算其命運大致流程和轉運細節。 徐長青的師門有三種批命算卦之法,其中徐長青最為擅長的就是一掌定乾坤,雖然所算事情精確無比,但是卻隻能算短期。另外一種是周天靈簽上法,這一種方法是唐朝的古法,相傳源自袁天罡,可以用本命真元推動桃木靈簽,銜接天地氣脈,置身天地氣脈之上,下觀人脈運程,可盡收天下大勢於眼中。這種方法算出的天下大勢長達百年,可測人脈,也可用來測家運、國運。雖然這種方法很強,但是每算一次,便要損耗大半金丹真元,沒有一兩百天是無法恢復的。此外製作的桃木靈簽都必須是百年桃木的木心,這可比普通的百年桃木要珍貴得多,而且隻能用一次。在徐長青看來實在有點不劃算,所以很少使用這種周天靈簽上法。
現在徐長青所用的批命起卦之法是小遁甲六壬法,這種命法隻能算人生運程,以及命格轉機之結,由於隻是從局部觀大運,顯然會有些偏差,但並不會傷到大運命程。
在細細的算過之後,徐長青感到一陣驚訝,心中連連暗道,人不可貌相。原來這名行商不但氣運極好,而且還有官運,並非普通的那種,而是執掌生殺兵權的大官。算到這裡,徐長青決定好生拉攏一下此人,等將來遇到什麽災劫,多一條路子幫他擋災消劫。
徐長青收回心神,朝行商和善的笑了笑,說道:“這次你的生意已經注定要虧,但並不會虧多少,也不會動搖你的根本,南方這地方的氣運不適合你,你應該去北方可能會好一些。此外你的氣運極佳,雖然有些波折但不會有斷運之危,在你命中有一氣運轉折,如果走過去了你會氣運大旺,如果沒走過去,也不會有性命之憂,隻是以後會平淡一生。我在這裡送你四句批言,等你覺得已經到了生死關頭的時候,就遵照這四句批言行事,便可逢凶化吉,渡過這個氣運轉折。”
“還請先生賜言!”行商神色專注的聽著。
徐長青緩緩說道:“遇馬則停,遇弓則抗,三百則退,十萬則殺!”見行商正在用心記下這四句批言,也不打擾,從袖子裡取出一面八卦驅邪銅鏡,交給他,說道:“另外我先行恭喜你今晚喜得貴子,送你一面驅邪銅鏡,就當做賀禮了,希望不要嫌棄。”
行商正在記批言,沒有聽清楚徐長青的話,隻是反射性的伸手過去接銅鏡,當記下了批言後,抬頭一看,徐長青已經走遠了。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了徐長青剛才的話,加上他記起自己離家之前妻子已經有了七個月的身孕,算算這不多就是這段時間生產,立刻面露喜色,連忙朝徐長青的背影跪拜磕了幾個響頭,爬起來衝上馬車,飛快的朝家門衝了過去。在周圍的人全都羨慕的看著行商離開的身影,在他們看來能夠得到徐長青的批命是何等的幸運,要知道即便是上元節,徐長青也隻是給十個人批命起卦。行商的好運令到不少陳家衝的人開始決定有空的時候就架馬車到桃花山下轉悠一下,說不定也會遇上徐長青下山坐車。
“張老頭,還沒死吧?”徐長青一路走到城北最大的紙扎鋪子,在門外便朝裡面大聲的喊道。
“閉上你的烏鴉嘴,就算是你死老子也不會死!”一身短衫大半的瘦老頭從裡屋走了出來,狠狠的瞪了徐長青一眼,朝椅子那裡瞄了一下,示意其坐下。然後轉身從櫃台底下取出一罐嚴實包好的茶葉,小心翼翼的撚起一點茶葉,放在茶杯中,泡好以後,放在徐長青面前,然後冷著臉問道:“你小子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又有什麽事情來找我這個老頭子啊?”
這家紙扎鋪的老板姓張,名字他自己也都忘了,別人更加不會知道,大家都隻是知道他叫紙人張。這人是個奇人,以前居住在北平城裡,祖上傳下來的扎紙人手藝,在他手中更加發揮得淋漓盡致,據說他扎的紙人活靈活現,就跟真人似的。後來他不知從那裡學了一手失傳已久的閣皂山傀儡術,並且利用這手道法乾起了無本的買賣,控制紙扎的美女去引誘那些八旗子弟,騙取或者盜竊其家中財物。可惜好景不長,他的道法被一個寄居在醇親王王府的得道高人給破了,那些受騙的八旗子弟們糾結在一起,要拿他點天燈,他則連夜逃離了京城,四處躲藏,最後躲在了陳家衝,受陳家的庇護,這才得以安度晚年。
當年徐長青的師父為了偷學紙人張的傀儡術,讓徐長青假扮落難孤兒,進入紙人張的紙扎鋪當學徒,直到把紙人張的那點絕活全都騙到手了,才表明身份。當時氣得紙人張大病一場,後來在徐長青的精細護理之下才恢復過來,雖然紙人張已經原諒了徐長青偷學自己絕活的事情,但是心裡卻總是有點別扭,所以和徐長青說話的時候,語氣總是非常的衝。
徐長青早已習慣了紙人張的語氣,這種氣氛讓他感覺到有點別樣的親切,所以過段時間來這裡做一下,就成了他生活最好的調劑。他沒有立刻回答紙人張的問話,嗅了嗅茶香,輕輕吹了一口氣將浮在上面的茶葉吹開,淺淺的茗了一口,讚歎道:“果然是極品雨前龍井,喝了一口清茶,就能讓人的腦子裡不禁浮現出閨中少女,口銜茶葉,乳醞茶香的情景。”
“那是你陽火太旺產生的淫念!”紙人張沒好氣得說道:“哪裡會有這樣采茶的,即便有,她們采的茶也不會是極品。”說著冷冷一笑,道:“你會出現這樣的幻象是因為你需要一個女人調劑一下體內陰陽,泄泄火。聽說城南的萬花樓來了一個蘇州的頭牌,反正你九流閑人一門不用戒色,乾脆去玩玩吧!”
“放屁!”徐長青冷哼一聲,說道:“我元陽未固,你卻讓我泄陽,分明是別有居心。看在你我老相識的份上,這次就原諒你了,不過這次生意的價錢要給我降低一半!”
“做夢!我就知道你來了有事。”紙人張立刻拒絕,神色堅定,不容反對的說道:“你義莊主人要買的東西價格是常人的十倍,而且是不二價,要就要,不要就去別家,老子不做你義莊主人的生意照樣能夠活下去。”
“你……”紙人張是徐長青少數幾個在陳家衝沒辦法對付的人之一,論道法紙人張一身精湛的閣皂山金丹大法,絕不比自己的道法差多少,論人情,他也算是徐長青的師父之一,雖然徐長青是個自私的主,但尊師重道這點他還是會遵守的。見到紙人張絲毫沒有還價的余地,徐長青隻能被迫接受,一口氣將手中熱茶連著茶葉一同喝光後,重重的將茶杯放在手邊的桌子上,說道:“今晚我要送那些怨魂上路,老樣子給我兩千三百七十六個白紙燈籠,九個仙鶴,九對童男童女,你親自帶人去義莊把燈籠布置好。”
“放心,我隻要收了錢,事情一定給你辦好!”說著紙人張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微笑,將算盤撥打得啪啪作響,像是故意打給徐長青聽似的,算好價錢之後,將算盤遞給徐長青,說道:“付現款,不賒帳!”
徐長青看了看算盤上的數字,立刻跳了起來,嚷道:“就算是十倍,也不至於比平常多出了這麽多呀!你這也坑得太明顯了吧!連塊遮羞布也不準備。”
“說話可要憑良心,誰坑你了!”紙人張冷冷的反駁道:“如果不是前兩天你在陳家宅子裡面弄出這麽大的動靜,還玩出個金身法象來,搞得我店裡的學徒全都跑去參加水陸法會了,我也至於這樣用雙倍價錢請人手扎燈籠!這一切都是你自討苦吃,怨不得別人。”
“該死!”徐長青有種想要抽自己嘴巴的衝動,沒有再多說什麽,從袖子裡取出那張前不久老道士才送給他的行票,遞給紙人張,說道:“剩下的,你給我做十個桃木人,我的桃木人已經用完了!”
“剩下的可不夠十個桃木人的錢!”紙人張看了看行票上的數字,眼睛笑開了花,但又立刻收起了笑容說道。
“張老頭,不要太過分了!”徐長青想到從來隻有自己佔別人便宜,曾幾何時被人佔了這麽大的便宜,氣就不打一處來,怒視這紙人張,說道:“有些事情要適可而止,拿到一點甜頭就夠了!在玩下去,惹惱了我,你認為我不敢一把火燒了你這鋪子嗎?”
深知徐長青性格的紙人張明白自己這個便宜已經賺得徐長青的心在滴血了,要是再把那個傷口擴大,一定會惹怒徐長青,被徹底激怒的徐長青可不是他一個人可以抵擋得了的。於是他見好就收,將行票收入懷中,笑了笑緩和一下氣氛,然後神神秘秘湊到徐長青的邊上,說道:“我送你一個消息,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你就會覺得你的這筆錢花得值得。”
“什麽消息?”徐長青稍微平息了一下怨氣問道。
“你們義莊主人一脈不是一直在尋找會尋龍點穴術的堪輿師嗎?”紙人張不緊不慢的點上旱煙,說道:“我知道有一家世居北平的堪輿世家孟家精通這種尋龍點穴術,他們家族得罪了北平的那個皇上皇,聽說是因為袁大腦袋而受到牽連的。現在已經逃到了上海租界,正準備舉家遷往南方避禍,我可以寫信建議他來陳家衝居住,”
“北平的堪輿世家孟家?”徐長青忽然臉色一整,極其嚴肅的問道:“他們一家是否一直都為袁世凱做事?”
“好像是的,以前他們家都是清廷的欽天監士,後來因為給慈禧那老妖婆尋找陰宅所在,不為慈禧所喜,被摘了頂戴,發配到了熱河乾苦力。”紙人張深深吸了一口煙,說道:“袁世凱去往天津組建北洋新軍之前,就把他們一家給討要了過去,讓他們在自己手底下做些幕僚文書之類的事情,聽說當年袁世凱背叛變法派也是受到了他們的影響。”
“原來是他們!”徐長青手指敲打著桌子,喃喃說道:“當年劉伯溫死前,將自己一身所學傳給了三名弟子,其中一名就姓孟,如果那個孟家是精通尋龍點穴術的話,定然就是這名孟姓傳人的後人。”說著,他抬頭嚴肅的看著紙人張,說道:“孟家不只是得罪了慈禧那個老太太,隻怕最想要他們死的人是那個被軟禁在北平的袁大腦袋。據我推算,他們手中掌握了袁世凱的一些秘密,袁世凱怕孟家人說出自己的秘密,一定會想盡辦法殺孟家滅口,以免把秘密泄漏給慈禧聽,讓慈禧下決心收拾他。北洋新軍控制這長江流域大部分的地方,袁世凱又和洋人關系不錯, 孟家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從袁世凱手裡逃走的,他們逆天點穴,氣數該滅,你也最好不要攙合進去,誰沾了點邊都會死於橫禍。”
紙人張臉色變了變,他沒想到孟家竟然牽扯到了這麽一樁天大的禍事當中,心知雖然現在袁世凱看起來失勢,但如果他是真的想要將孟家置於死地的話,就現在而言整個華夏大地沒有一個人或者一個勢力能夠救他們。或許陳家能夠,但是陳家也絕對不會為了這麽一家人跟袁世凱徹底的翻臉。
“噢!徐先生,您在這裡呀!”就在這時,店外走進來一個人,見到徐長青立刻上前見禮道:“您可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到我的茶館來聽書了,這段時間天津快板書的名角趙老板被請到了我們茶館來說半個月的三國,今天正好說到華容道、捉放曹,您就不去聽聽?”
徐長青抬頭一看,原來是自己經常去的三味茶館的老板李三元,抱了抱拳頭回禮道:“這段時間我義莊有點事情沒忙過來,今天正好有點空,去你那裡聽聽書也不錯,就是不知道三元兄那裡還有沒有位置給我?”
“瞧您說的,您徐先生能夠來我的茶館就是給我李三元莫大的面子,每天都為您留了一個最好的位子,就等您來了。”李三元開合著那張巧嘴說得天花亂墜,說到最後讓徐長青認為自己不過去喝碗茶,聽會兒書,就是一件天大的罪過似的,直到徐長青點頭答應,他才笑嘻嘻的離開,似乎忘記了來紙扎鋪買東西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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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票,衝榜,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