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較在意的是……”聽到了余政興正在打報警電話,張璿衡咬了咬牙,盯著那錘子,就好像想把曾經持有它的人給找出來一般:“當時凶手趁停電行凶,砸中死者頭顱發出的響動,我應該是聽到了的。但他扔下錘子的聲音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你要說他是彎腰輕輕放下凶器才沒發出聲音的話,這可能嗎?一點都沒有必要吧!”
“的確呢,當時行凶完畢的那人應該是要抓緊時間逃走的。否則燈亮了可就糟了。我也只聽到一聲,在坐得離舞台這麽近的情況下,被觀眾們喧嘩聲擋住第二次聲響的可能性不大。”何朱琪仔細觀察著傷口,似乎表情越發沉重了:“張璿衡,這個傷口可不太對勁呐……我法醫沒你學得好,你來看看是不是有問題吧。”
“有問題?”困惑的湊近那開了洞的腦袋,張璿衡也戴上了手套,並拿出小手電照射起惡心無比的傷口,細細觀摩起來:果然,何朱琪說的是對的。這創口不太自然。
頭骨的碎裂痕跡與大腦皮層的內部破損角度,表明尖頭錘擊中死者後腦時,並非正著持錘砸下,而是倒著、朝左側傾斜的。
會出現這樣的傷口,基本可以確定凶手是怎樣手持凶器發動攻擊的了:倒著拎錘,從左下方掄動。
將自己的結論與何朱琪分享後,張璿衡得知她也是這樣想的。
同時,何朱琪還提出了另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犯人為何要采用如此怪異的掄錘姿勢?
“我們的屍檢結果證明凶手這一擊的力量極其之大。可也許,並不能說明凶手這個人的力氣大。”張璿衡同情的站起身看了看死者,略有思索,得出了個比較靠得住腳的結論:“你想啊,當時凶手趁著黑暗行凶,要的就是隱秘性。他一定得追求一擊斃命才行,否則死者若是有機會發出任何叫聲,凶手的行蹤都可能暴露,無法全身而退。”
“嗯,人的頭蓋骨可是很硬的。”偷偷瞄了一眼那個血洞,何朱琪的表情再怎麽冷靜,也略微帶有了一絲動搖:“力氣不到位真的有可能露餡的。”
“沒錯。因此為了最大程度確保一擊斃命的效果,行凶者就要用出盡可能大的力量。他采用的方式便是雙手持械,用全身力量加上慣性輪動凶器,造成相當強的衝擊力。所以我們看到傷口的造型便是這種倒立、偏左的。”張璿衡搖搖頭,覺得自己光是想想這場景都後腦發涼:“凶手不知是朝哪個方向逃的……但應該是跑不遠。”
“東城區刑偵局支隊的人馬上就到。最多還要十分鍾。”余政興滿臉疲憊和痛苦的走上台來,懊喪的看著死者:“哎,怎麽搞的……在舞台上居然都能出命案。原本還想著今天總算不用加班,可以看看演出休息下了,居然連這也泡湯了……”
“大叔你就是這命了。”苦著臉盯向死者,張璿衡也覺得心情因為偶遇命案一落千丈。正好看到宋國滸恐懼萬分的不敢靠近死人,張璿衡想起了剛剛停電的問題,趕忙問他那停電是怎麽回事——可宋國滸也根本不了解狀況,他只知道電工檢查電閘箱後修好了故障,別的就沒聽說了。
與此同時,那承載著控偶師、有護欄圍住四周的懸鏡從12米高空開始緩緩下落。上面待著位嚇得腿似乎都軟了、穿著製服的控偶師。懸鏡落到地面的刹那,他便哆嗦著想要邁步走上舞台地面,可一看到死者的屍體,這控偶師便害怕得連站都站不穩——張璿衡很懷疑自己若是沒過去扶他,是不是這家夥就真的會嚇到癱倒在地了。
踩在那單面透視的“懸鏡”上,張璿衡穩步將其扶下鏡面,也對他著實產生了同情,並無比的理解那種惶恐與痛苦。
剛剛第一時間發現屍體並驚恐大喊的,就是他。
恢復供電後,他肯定是準備繼續表演了,但往下一看,自己的搭檔居然死在了舞台上,內心想必是非常崩潰的。
和張璿衡等外人不同,死者可是這控偶師的熟人,是團員中少有的能同台演出的搭檔。
看到她不久前還在和自己並肩表演,如今卻化為尚有溫熱的屍體……想想都會覺得難以承受。
何況,作為第一目擊者,他看到的場景必定十分驚悚。
控偶師目擊時,可不像現在這樣開啟了頂棚的大燈, 整個演出廳都明亮萬分。
那時候全劇廳唯一的光源,便是舞台白幕前的絲絲微光。從漫長的黑暗中突然閃爍出一絲光明,本該是非常讓人心安的事。可映入他眼簾的,卻是舞者的屍體。
而且只有處在白幕後、位於十二米高空的控偶師自己才能看到屍首,無人和他共同目擊。但凡是沒人陪同的命案第一目擊者,都是很容易被屍體嚇得無法控制情緒的。
就好像某種沉重的東西,單單壓在了自己頭上一般。
何朱琪二人共同安慰著控偶師,詢問起他和死者的名字,以及都有沒有在黑暗中感覺到什麽較為可疑的東西——任何細節都好,只要能想起來的就行。
於是,他們終於在控偶師緊張、驚恐、又帶著一點語無倫次的描述中,得知了二人的姓名:這位男性控偶師,叫做周淞。而那位受害的女舞者,叫做成秀妍。
據周淞說,他在陷入黑暗後,就一直在等待電力恢復——如此重要的新節目試映,他神情高度緊張,就怕來電後來不及做好準備耽誤表演。
而他的搭檔成秀妍,則大概是如同每段舞蹈開場和結束一樣,坐在地上模仿木偶般一動不動——這是偶團事先規定好處理道具故障等緊急事態時的做法。如此一來能確保能重新進入表演時,觀眾們看著不會出戲。
所以,周淞雖然因為黑暗無法看到成秀妍的行動,卻依然如此肯定她當時姿態如何。
此外,周淞就回憶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了——他也提到了那敲擊聲的存在,同樣只有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