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余政興聽張璿衡這麽一說,心領神會:“的確如此。許多人殺害自己的親朋好友――尤其是女性後,都會因為愧疚做出特定的心理補償行為。比如遮住死者的面容和私處。”
“如果是因為這個原因為她戴上文胸,的確有可能說得通。”余組長話鋒一轉:“的確,現場也暴露出其他熟人作案的蹤跡。門窗均未發現被暴力入侵過的痕跡。雖然對於門鎖是否被撬開發生技術性入侵的檢查結果還沒出來,但種種跡象都表明凶手和被害者應該很熟悉。很可能是死者開門讓那人進來的。”
“嗯,我也是這麽認為的。而且從現場不存在打鬥痕跡來看,她被刺中時一定非常意外,沒想到對方會動手。”看著她的屍體,張璿衡沉默片刻,沒有說出下面的內容:他判斷這是熟人作案,還有別的原因。那就是之前那位跟蹤她的人,就被張璿衡判斷為是個非常了解她作息、居住地周遭環境的熟人。尤其洞悉她恐雨症的症狀。
僅憑現場的肉眼勘查,能得出的結論終究有限。
在接下來,張璿衡為了證明她昨晚是洗過澡後遇害的,去了浴室。如果能證明這一點,那麽一段目前看來有可能成真的推論就成型了。此外有件搞不懂的,便是凶手究竟在她洗澡前進門,還是在洗完澡後才進入室內。
這兩者的性質又會變得非常不一樣。
究竟該怎麽判斷她昨晚洗沒洗過澡?
張璿衡來到臥室,仔細的觀察了四周。
這是個沒有乾濕分離的浴室,洗浴設施是安裝得無比低矮、似乎隻能舉起來用的花灑淋浴器。
會把它安這麽矮,大概是因為不想讓花灑從高處灑下來,跟下雨一樣吧……張璿衡一下子想起了在白狐社區中看到的那個案例,瞬間將眼前的一切聯想到了齊詩雨的恐雨症上。
由於昨天還沒過去太久,張璿衡有辦法檢驗這間浴室有沒有人在晚上洗浴過。
那就是從洗發水這類沐浴用品入手。
嗯,就是這個味道……張璿衡拿起一大瓶洗發水,開蓋後聞了聞那完全一致的香味,加以確定。
隨後,他便開始觀察瓶蓋內沾染的液體。
如果昨天齊詩雨洗澡時不小心把水弄到了瓶蓋裡,那麽在瓶蓋裡會有積水來不及蒸發和進入有氣壓阻礙的洗發水瓶內混合。判斷積水和洗發水的混合、粘稠程度,便可以一定程度上推斷出這瓶洗發水是在多久以前進了水。不過這個判斷范圍相當粗糙,無法精細判斷。
很遺憾,這瓶中沒有積水。
沒關系,還有其他的地方可以看……
放回那瓶洗發水,張璿衡接下來將目光投射的,便是那面以進門開始計算、在沐浴間左側的鏡子。
它就在沐浴噴頭的右側。
因為可以判斷齊詩雨平時洗澡都是手持花灑的,這種情況水容易往兩邊濺。而且為了不淋濕鏡子,不會把噴頭朝向右邊。
也就是說,在沐浴間左側區域是被噴頭覆蓋的重災區。但這不意味著右側就不會被水淋到――不刻意向正右方傾斜,卻難免會朝下右方挪動。
而這個部分,放置著一座相當新的洗衣機。
可以看到,衛生間裡有著一把海綿地拖。顯然是用來在洗完澡後拖乾地面的。
而被洗衣機擋住的部位,將會很難徹底拖淨,往往要剩下一部分,等其自然蒸發。
這裡,現在就有些積水。
用張璿衡隨身攜帶的強光手電筒照去,
能看到上面略微浮著洗發水的泡沫。 如果隔了超過24小時的話,泡沫的漂浮狀態是無法維持在現在這種半擴散樣式的。
這剛好能證明,齊詩雨昨晚在這裡洗過澡――雖然昨天是周日她不上班,但還是能基本確定她沒在白天洗那次澡。在這個並不熱的天氣中,一個人在家中洗澡基本就是要麽在早上,要麽在夜晚。鑒於如果她早上洗澡,那麽時間將超出24小時。如果算作在夜晚洗,那麽就正好合適。
將自己的推斷說給余政興聽後,警官表示相當佩服,並驚訝於張璿衡居然知道這麽冷門的知識。
這一發現,讓張璿衡的推論可信度大幅上升。
接下來,雖然張璿衡還想在現場再發現什麽,但是已經沒有太多值得注意的線索了。
而且此時要把屍體帶出凶案現場的人員已經就位,張璿衡是時候撤離了。
他很想再後續參與這個案子,可這意味著接下來必須要有委托人,才能合法得到警方後續的痕檢調查――隻要有正規的雇傭合同和公安或下屬刑偵局的批準,這些機密資料就可以通過內部的封閉網絡被發到張璿衡手中。
余政興顯然對這個小夥子的能力很看好,但在張璿衡問他有沒有可能和公安局簽這個協助破案契約時,他很遺憾的搖了搖頭,表示不大可能。
隻要不是那種特別棘手、古怪甚至是詭異到貌似不可能被人類實施的犯罪,通常這種刑事凶殺案都是不會請偵探作為協助者的。
這樣繼續合法參與跟進後續調查的唯一方案,就是找到個和此案有重大聯系的被害者家屬作為委托人。合情合理。
如果想和被害者家屬聯系看看有沒有達成協議的可能,可以去刑偵局或公安局說明情況,讓他們幫張璿衡聯系受害者家屬――這是通常做法。
當然,余政興作為舊城區支隊刑偵科二組的組長,也是有這個權力幫他聯系齊詩雨家人的。而余刑警出於對張璿衡的讚許和認可,願意幫他這個忙。
這著實幫上了張璿衡大忙。因為不必走正規程序,就意味著能節省很多時間用於調查。
而和齊詩雨的父母見面後,因得知女兒死訊正悲傷至極的家屬很快就同意雇傭張璿衡來調查此案:他們幾乎是聲淚俱下的求偵探一定要揪出凶手。
由於尚不明確案情複雜度,合同采取保守收費,隻預付定金兩千元開始調查。
張璿衡實際上隻拿走了一千元。
和齊詩雨的委托意外中斷了。他應該還回那筆錢。
所以那一千元已經收了的定金就權當是抵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