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向壽全低聲衝自己身後的小牢子們招呼，“還不快滾！”趕緊藏頭縮身，輕手輕腳地順著牆邊溜了出去。

　他見滿街都是騎著高頭大馬的騎兵，裝備精良、訓練有素，不禁心裡捏了一把汗，越來越覺得自己做了個英明的決策。

　程風將鑰匙遞給身邊的嘍羅，讓他們去把牢房打開。

　不一會兒，陸陸續續就有大批囚犯從裡面湧了出來，一個個衣衫襤褸、胡子拉碴，臉上卻是興奮異常，很快人流填滿了大牢的前廳。

　程風一個箭步躥上方桌，站在上面朗聲道:“各位兄弟，在下梁山程風。今日咱們攻下了濟州，將大家夥救了出來。

　大家在牢裡受苦了，但為了徹底打敗朝廷官軍，還請各位協助我們再堅守一陣。”

　“程頭領，盡管吩咐！俺們生是梁山人、死是梁山鬼，一點兒也不含糊。”

　“對！你救了俺們，俺們自然聽你安排。說向東定然不往西！”

　......

　程風抬手下壓，打手勢讓群情激昂的嘍羅們安靜下來，繼續道:“現在咱們的馬軍已經拿下濟州甲仗庫，那裡面的弓弩箭矢、刀槍劍戟應有盡有，大家現在過去挑各自趁手的家夥。

　隨後聽從指揮，逐一拿下官府的糧倉、錢庫，對小戶人家咱們要秋毫不犯。

　大家還需記著一個，對州府衙門圍而不攻，許出不許進。州城四個門咱們控制住東、西、南三個，剩下的北門由民眾任意出入，不得阻撓。”

　他將朱武拉到身邊來，道:“這位是神機軍師朱武朱頭領，濟州城裡余下的事情就由他負責，史進、湯隆兩位頭領協助，大家聽他們指揮。”

　眾人轟然應諾。

　向壽全帶著獄卒們小心翼翼地鑽進一處胡同裡，見左右無人，方才放下心來。

　他擦著額頭上的汗，長籲一口氣，心中慶幸不已。瞧著身旁那些小牢子們呆頭呆腦的樣子，忍不住訓斥他們起來，喝道:“你瞧瞧，瞧瞧你們一個個的樣子！

　啊?！要不是老子，你們今天一個個都要掉腦袋！竟然還有傻蛋說還要為國盡忠?！糊突桶！殉國了有甚麽好處！混沌魍魎！……

　記住了！回頭賊寇撤了，有人問起來，就說賊人殺進大牢，你等奮起反抗，力竭被擒，後被我趁機救出。

　這些天就待在家裡吧，哪裡都不要去。回去把金銀細軟、糧食肉干都藏好了，莫一下子全被搶走了......”

　他正背起雙手，指手畫腳說得帶勁，忽然覺得肩上搭了一隻堅實有力的手。

　他驚詫地扭頭一看，這隻手的主人竟然是剛才那個年輕的賊首！他心中後悔不迭，早知如此，自己在這嘚瑟啥啊，趕緊逃得越遠越好！

　程風衝他溫和地一笑，道:“這位牢頭，見你機變靈活，口齒伶俐，有事情還需要你幫下忙......”

　按照宋江的慣例，對於新上山的頭領，他都要連陪三日，每日共赴宴席，把酒言歡，以示恩寵。

　今日見日頭西沉，他在梁山大酒店為凌振接風洗塵。凌振在心中嘀咕，自己有這麽髒嗎?都洗了多少回了?

　“凌統領，來來來！再飲一杯！且放寬心，我已派得力手下星夜前往京師，不日便可請伯母嫂嫂上山，必將安然無恙地取還統領。”

　凌振忙滿飲一杯，諂笑道:“晁，宋二頭領替天行道，招納豪傑，專等招安，與國家出力。既然我已在此，自然勠力同心。況且宋頭領如此周全，保全我家小，凌振死亦瞑目！豈有二話?”

　凌振輕率地發炮招惹梁山，結果中計被擒，還差點被淹死。嗆了十幾口水，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令這位從未有過實戰經驗的技術型軍官清醒地認識到自己不僅肚子裡進了水，而且腦子裡也進了水。

　原來兩軍對壘不是鬧著玩的，梁山這幫草寇還是有幾把刷子，自己在帶兵打仗方面太失敗了，此番極其完美地扮演了“豬隊友”角色。

　自己有何面目面對朝廷、面對呼延灼?人家之前可是打得順風順水啊！自己一來就給捅了簍子，而且把自己給裝了進去。

　自大的人往往極度自卑。自帶光環破滅，從朝廷軍官轉變為階下囚後，凌振心中惶恐不安、萬念俱焚，只是企盼著這幫傳說中的吃人狂魔不要把自己活活清蒸或者切片了，能給自己一個乾脆的了斷便是不錯了。

　當宋江率眾頭領下第二關前來迎接他，並親自為他解開縛繩時，他欣喜若狂，緊緊地抓住宋江的袖子不肯放手，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忍不住雙腿一軟，瘋狂地拜謝不殺之恩，眼淚不爭氣地嘩嘩地流了下來。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可是“大宋朝第一炮手”，熟悉各類石炮、火炮製作，屬於稀缺的高技術兵種，對於梁山而言有著莫大的利用價值。

　不能正確認識自己，不是嚴重高估自己就是嚴重低估自己， 這就是他問題的所在。

　不過對宋江而言，看重凌振的並不是他手中的技術而是他的身份。對於一心想招安的宋江來說，極力拉朝廷軍官入夥可以鞏固自己的執寨基礎，形成人心思降的氛圍，強化自己走招安路線的執寨理念。

　除此之外，還可以洗白手下底色、提高隊伍檔次，更有利於朝廷接納自己。

　那些原本就是體制內的人，知道官場上的規矩、規則以及獨特的話語風格，只有重用他們，將來才能與朝廷說得上話，更好地融入進去。

　試想一下，如果手下都是一幫市井無賴、劫匪慣犯、江洋大盜，他們自在散漫慣了，一向仇恨官府，未必樂意走招安這條路。這些人即便被招安了，很可能也是三天兩頭的打架惹禍，遭受同僚的白眼和排擠。

　所以，宋江對於俘獲的官軍將領，無論大小，那都是禮賢下士、極力招攬，用招安做大官、重回體制內的願景來說服他們投降。從目前來看，這招還是挺靈的！大宋好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