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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程風喝得酒酣耳熱、微微有些醉意，這頓豐盛的晚宴也就進行得差不多了。

在完顏宗望的親自陪同下，他和馬政翻身上馬，朝下榻的營帳中行去。

晚風習習，一陣涼風吹來，令渾身燥熱的他頓感遍體舒暢。

完顏宗望面相豐腴似佛，為人精細執著，仁慈寬厚，喜談佛道。

程風根據後世電影、電視、小說學來的一些佛教知識，有一搭沒一搭地與他瞎扯著。

盡說些“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之類玄而又玄的話，倒是將他哄得暈頭轉向。

馬政在一旁見了，是驚得目瞪口呆，他以為程風與自己一樣只是個粗野的廝殺漢。

沒想到程風秀完神射之後，轉身就能與金國二太子談經論佛，這種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的本事，他是遠遠自愧不如。

程風與宗望正言笑晏晏，他突然發現一大群螢火蟲圍著自己的馬兒追逐。

此景令他不由想起晁蓋遇襲中箭那天晚上，正是如現在自己這般，才在黑夜中暴露了目標。

他不由頓感毛骨悚然，嚇出了一身冷汗，微醺的酒意迅速消退，緊張地四處張望，見周圍都是大隊騎士保護，又是在金國中樞地帶，暫且放下心來。

完顏宗望見他緊張的樣子，不由驚疑地問道:“程兄弟，怎麽?有什麽事嗎?”

程風低聲道:“二太子，好奇怪的事！我這馬兒周圍怎麽盡是螢火蟲?”

“哈哈！”完顏宗望不由大笑起來，他道:“俺還以為什麽事呢！你的馬兒肯定是吃了招螢草，所以才招來這麽多螢火蟲！

這在俺們這，是稀松平常的事！這草沒毒，害不死馬兒，放心吧！”

“招螢草?！”這世上還有這等奇怪的草?估摸著當日晁蓋的馬兒就是吃了這怪草，才招惹了那麽多螢火蟲。

只是中原之地素來未聽說有這種草，難道是有人故意喂食的?

他又想起那箭支從下往上插入心口，死得蹊蹺的馬夫李老六，頓時將整個線索串聯起來。

必定是有人收買了李老六，讓他給晁蓋馬兒喂食了千裡迢迢弄來的招螢草，最後又將他殺人滅口。

只是不清楚的是，究竟是誰收買了這馬夫......

第二日一早，便有金軍將官過來請程風、馬政等人參加圍獵。

女真族是漁獵民族，喜愛四季捺缽，尤其以捕魚的春捺缽和狩獵的秋捺缽最為隆重。

每年秋捺缽大概在七月，現在已經過了秋捺缽的時間，但阿骨打仍然決定在附近舉行一場圍獵活動。

其目的主要還是為了展示女真軍威，震懾宋使，通過他的眼睛將女真族之強盛傳遞到南人皇帝的耳朵之中，更好地佔據談判的主動權。

嗚嗚的牛角聲響起，程風和馬政一左一右騎著馬跟在阿骨打的身邊，夕陽照了過來，大家都眯著眼睛看著眼前不斷顫動的草叢。

近千名金國騎士在方圓五、六裡的一大片山崗中，將野獸從茂密的森林中驅趕出來，迫使它們順著一條狹窄蜿蜒的山溝向外逃竄。

看那樣子，草叢裡豈不得有百十來隻野獸在朝東奔跑。這些家夥被踢踢踏踏的馬蹄聲驚擾得沒命地逃竄。

山谷的四周都被金國士兵們封死，溝口是唯一的逃生通道，它們惶恐地朝溝口湧來。

毫無疑問，眼前的這一幕是捺缽最激動人心的時刻。經過大半天的圍堵，野獸們全被壓縮驅趕到這處小山溝裡來了。

馬政瞧著阿骨打興奮的表情，在一旁笑道:“看來阿骨打皇帝很享受這春水秋山的捺缽。”

完顏宗望道:“俺們女真人常說，一陣風吹過，只要阿骨打皇帝聳聳鼻子，就能聞到五十裡外有沒有血腥。

這等敏銳，是一場場圍獵、一場場戰鬥磨煉出來的本事。”

阿骨打似乎很喜歡宗望對他的評價，一揮手中的馬鞭，頗為自矜地道:“女真人世世代代居住在這白山黑水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都很簡單。

俺們女真人只出兩種人，獵人和農人。

獵人一輩子都在與豺狼虎豹搏鬥，所以再掉回刀口與人作戰，個個輕車熟路、勇猛無比。

至於農人嘛，既種田，也打漁，能吃苦耐勞，為作戰提供了穩定的糧食供給。

所以，這裡的高山、平原、樹木、河流，培養出天底下最勇猛的戰士，最勤勞的農民。

這是老天爺賜給女真民族的福氣，也是賜給俺阿骨打的福氣。”

說完，他瞥了一眼馬政，有些揶揄地道:“聽說你們南人皇帝隻愛寫字畫畫、觀舞聽曲?這個有屁用?這世上說到底還不是比誰的拳頭硬、刀劍利?”

馬政微微一怔， 正要硬著頭皮說些“大宋興文教、抑武事，以文治天下、以仁安民眾。”之類的場面話，卻見不遠的草叢裡劇烈地震動起來。

“父皇，往旁邊站一站罷，小心有甚猛獸衝撞出來......”完顏宗望在一旁小心地提醒。

阿骨打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怎麽?覺得父皇老了?不中用了?你還是女真人的子孫嗎?無論是圍獵還是打仗，好漢子就應該衝在最前面！”

說完，他摸了摸插在腰間的匕首，將插在地上的雙股獵叉一拔，對一旁的程風笑道:“好漢子！敢隨我衝陣嗎?”說完，一夾馬腹便往前衝了出去。

“父皇，你......”宗望還想阻止，但他知道自己父親說一不二的性格，認準了的事，別人怎麽說都不管事。

他和身邊的衛士也都不敢上前，知道阿骨打身上流的是獵人的血，想在南人面前一展他金國皇帝的身手和本事，不願在侍從們重重護衛之中吃現成的。

宗望趕緊對程風懇求道:“這位兄弟，你上前陪陪父皇，他剛才誰也沒叫，就叫上了你。”

程風取下掛在馬鞍上的弩，笑道:“王爺放心，我這就前去接應皇上。”

他一夾馬肚子，座騎立刻像離弦的箭一樣飛奔出去，下陡坡時，他左手抓住馬脖子上的韁繩，握住弩弓的右手挺得直直的往後伸展。

這個姿勢，是為了馬兒在下坡時更好地保持前後平衡，不至於失去重心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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