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步堯仔細想來,看向老婆婆,越看越是覺得她不對勁。
老婆婆難以置信地看著老者,非常難過,她幾乎是哭出來了:”老頭子,差一點你就真的得救了,為什麽你偏偏在這種時候耍聰明啊!“
老婆婆幾近絕望的神情,整個人都頹靡起來,看著捏泥人的老者,眼圈紅紅的,她抱著自己,像是經歷巨大的掙扎一般,咬牙道:“老頭子,信我最後一次好不好?”
溫步堯看著老婆婆,越是感覺迷糊。
老者皺緊眉頭,手裡有意無意地轉動著,仿佛在捏著看不見的泥人。他看著老婆婆,眼底閃過一絲不忍:“到底怎麽回事?”
老婆婆平複她此刻的情緒,過來一會兒,她又恢復常態,語氣正常道:“老頭子,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老者疑惑地看著她,就要跟上去,突然老婆婆補充了一句:“他不能跟過來!”
一聲突兀一下子叫住了正準備跟過去的溫步堯,他像是被釘住一樣看著老者,老者無奈道:“老婆子,有什麽話不能在這裡說嗎,畢竟這小子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老婆婆似乎在猶豫什麽,只是一瞬間像是想通了一般,道:“那好,我現在就說。”
“這裡的一切都是針對他的,和你沒有任何關系你知道不知道?!”老婆婆還說著話,就突然來到老者身旁一把將他抓住,就要往外面推出去,老者沒有反應過來,被老婆婆一瞬間推出了結界范圍。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溫步堯還沒來得及詢問她說的針對自己到底是什麽意思,就看到老婆婆也跟著老者穿過那道屏障,離開了這棟被燒得黑洞洞的大樓。
只是溫步堯還沉浸在老婆婆說的話裡,他呆滯地伸出手,眼前一道看不見的屏障擋住了出去的道路,他看著眼前無盡的黑暗,心中的恐懼像是受到召喚一般,再次醞釀著,被眼下的疑惑暫時遮掩著,沒有發覺。
到底是誰要費如此周折將自己引到這裡來?溫步堯靠在結界,目光無措,茫然地看著無盡的黑暗,一時間忘記了整棟樓只剩下他隻身一人了。
不知怎地,溫步堯腦海浮現出那本地獄詔書,他一下子從困惑裡抽離出來。是因為自己拿過那本書的原因嗎?他想起老者說過只要拿過那本地獄詔書的靈魂都不會好過的,也就是,自己從拿到那一本書開始,災厄就降臨了,只是自己還沉浸在自我安慰裡而已。
可是老者明明說過書是有主之物,也就是說從一開始拿到這本書的時候開始,自己早就被盯上了!
在一開始拿到書喪失聽覺,到後來再次見到書現形,之後就被困在這裡,溫步堯仔細想來,的確每一次出現意外都是和這本書脫不了乾系。
可是在安息之園的時候,那本書現形救了自己,雖然只有一次機會,可是最大的問題是他連那本書的蹤跡根本就沒法尋到,更別談那本書是怎麽將災厄降於自己身上的。
根本就是一團糟,無從尋跡。溫步堯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才突然意識到只有自己一個人處在這棟樓裡,他看著深處的黑暗,越看越覺得有什麽東西在流動,看得他心裡毛骨悚然。
但是接下來的出現的人影讓他明白自己沒有眼花,真的從黑暗深處飄出來一個靈魂,往溫步堯的方向飄過來。
“又見面了。”
郊區外面,夏元洪整個人都趴在地上,根本就起不來,整個人都在劇烈顫抖著,
面部表情猙獰可怖,他死死盯著眼前的男孩,眼裡都瞪出血絲來,手裡的戰斧褪回紋路的模樣在夏元洪身上遊走,像是一條魚,往他身上最安全的地方隱匿。 魚灼坐在地上,手裡的折扇不知何時已經被扔到一側,她冷汗直冒,鼻尖上都可以看得到點滴的汗珠,靠在一旁的樹乾,面色蒼白得像是遭受了巨大的碾壓,整個人都快要失去血色。
只有小栗站在中央的草地上,握緊手指,盯著眼前的男孩,一副要哭了的模樣。
男孩手裡拿著一段血色的像是蕭一樣的東西,放到嘴邊,詭異的聲波傳出來,夏元洪整個人都戰栗起來,比剛剛還要濃烈的震動,讓人看了撕心裂肺。
魚灼周圍圍著一圈孤魂野鬼,就像是獵物一樣,得到命令的孤魂野鬼貪婪地看著魚灼,張開血口大盆,隨時都有可能將她整個靈魂都吞掉。
小栗沒有受到聲波影響,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眼圈紅紅地看著男孩。
男孩似乎發現對小栗沒用,又把手裡的那一段扔掉,從身下那個成人形體的骨架上像是折斷樹枝一樣折斷一節骨頭,放到嘴邊,目光空洞地看著小栗,開始新的樂章。
可是,男孩來來回回換了好幾次骨頭,都沒有吹出讓小栗倒下的旋律,倒是身旁的夏元洪,幾經折磨後,整個靈魂都開始破碎起來,甚至隨時都會消散。本來在人間就對身為靈魂的他們極為不利,沒想到突然出來一個難纏的靈魂,更是雪上加霜,更甚有之。
“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離開這裡,我放你們走。“男孩再次說話了,這次沒有人注意他到底是用嘴說話還是用胸腔說話的,只是聽到這句話後,魚灼像是得救一般,連招呼都不打一聲,急急忙忙地離開了這裡。
夏元洪氣喘籲籲地躺在草地上,眼前一陣昏花,耳朵裡也是一陣一陣的耳鳴,小栗默不作聲得來到夏元洪身旁,艱難地想要扶起他,可是半天都扶不起來。
她眼圈紅紅地看著夏元洪,抱著夏元洪的大手,坐在原地,什麽都不說。這時,一雙蒼老的手伸過來,將夏元洪扶了起來,小栗驚喜地看過去,卻沒有看到她之前喊著的小哥哥,是那個捏泥人的老者。
從來沒有見過他現形,小栗的神情從驚喜到瞬間黯淡下來,有些疑惑地看著眼前的老者, 聲音有些低啞:”老爺爺,謝謝你。“
”不,我在瓶子裡看到過你們,你們是那小子的好朋友,真不錯。“老者感歎著,將夏元洪扶了起來,歎了口氣,對小栗道:”現在去車站看看,只要到了冥界,他應該就可以很快恢復過來了。“
”你知道小哥哥在哪裡?“小栗看著老者,從他的隻言片語裡捕捉到關鍵詞。
老者歎了口氣,指了指眼前的那棟小區樓,只是眼裡是無盡的無奈。
小栗回過身,發現剛剛的那個男孩不見了,這裡只剩下她和哥哥,還有一個老爺爺三個靈魂,天地一片寂靜,現在就要到下午,如果去車站的話,或許真的能夠趕上回去冥界的車。
”老爺爺,你不走嗎?“小栗看著老者,雖然很悲傷,她卻感覺到這個老爺爺更難過。
老者轉身抱起一堆碎成好幾塊的骨頭,眼眸裡回蕩著無限的眷戀和悲痛,他沉吟片刻,道:”我想在這裡陪她一會兒。“
小栗看過去,除了一堆破破爛爛的骨頭,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現。
但是從老者那裡傳過來的悲慟她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第一次靠離悲傷那麽近,近到就要把她完整淹沒掉,她抱著夏元洪坐在草地上,看向小區大樓的方向,默默念著什麽。
夏元洪終於擺脫了眼花和耳鳴,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是夜晚,他掃視周圍,看到小栗抱著自己的手臂將頭埋在自己的肩上,閉著眼睛,喃喃著什麽,眼角滴落一行清淚,他伸手將那正在滴落的淚珠抹去,小栗一下子醒來。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