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關上門,點亮自己家中的燈後,才意識到什麽。
他衝到自己的房間,裡面有什麽東西哢哢地啃著很硬的東西,還有塑料袋摩擦發出的聲音,他以為是老鼠,趴下去,正好對上了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晶瑩剔透的眼睛,特別是眼白,在床下蹭亮蹭亮的,甚至還反射出他的影子。溫步堯一下子坐在地上,大叫一聲。
之後的那一段日子,他不是看到一條腿就是一隻手,甚至是一個腦袋,再者就是一個鼻子,一張嘴,都是一些器官,沒有一個完整的東西。
直到那一袋骨頭全部變成了白森森的白骨後,那些奇怪的東西再也沒有出現在溫步堯的床下,他奇怪的生活終於得到一點點喘息。至少他的父母親是這樣的款式的,他多少能接受一些,只是沒有完整的形體看起來有些驚悚。當時他想著自己只要沒死,怎麽都好。
再後來就是他上高中了,在這一段時間,他獨自一人靠著打工和父母親寄來的錢生活,有幸認識了谷雨,成為了朋友,對於溫步堯來說是一個值得紀念的事情。
後來高中畢業了,那個假期他就一直跟著父母親四處奔波,真的去打工了。再後來,就上了大學,見過父母的次數不超過三次。
整整兩年的時光,他竟然只見過自己的父母三次,無論是誰都無法接受的,可是他從小到大都是這樣過來的,他自身又內向,怎麽可能和別人說這些?即使見到別人和自己有太多不一樣,但是看到別人避而遠之的態度,他就無法開口,更別說提問,連傾訴都找不到一個人。
即使之前認識了谷雨,溫步堯也不想讓自己唯一一個朋友遠去,為了保持這份真摯,他不想用一些平常瑣事來干擾他們的情誼。
他的父母來見他,三次見面都是在夜裡。
第一次是他的父母親帶著一袋生的骨頭來找他,但是他們已經忘記了溫步堯已經吃慣了熟食,根本不可能吃得下那些童年時候吃的東西,年少無知,什麽都會吃一下,現在不同了,他已經長大了,已經不是曾今那個無知的小孩子了。
溫步堯看到自己的父母親難得來看自己一次,勉為其難地收下了那一袋骨頭,和父母親道別後,悄悄將骨肉全部倒了,倒在自己宿舍裡的廁所的一個廢棄水坑裡面,之後就去睡覺了。
等到第二天醒來,再去廁所看的時候,那一袋骨頭已經變成了白森森的,絲毫看不出昨晚鮮血淋淋的模樣。
再後來,溫步堯又是在半夜醒來,聽到父母親的呼喚聲,這次他醒來的時候,看到一個同班的同學似乎出去上廁所,後來出去的時候,他就看不到那個同學了。當時他沒怎麽在意,照樣去見了自己的父母親。
這一次,溫步堯看到的不再是一袋光禿禿的骨頭了,現在是一袋血,溫步堯皺緊眉頭,莫名感到惡心,但是鑒於是自己父母親送來的,他這次先是拒接,但是無效,隻好收下了。
同樣的,這一次他是倒在了宿舍門口的樹根腳,等到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那棵樹樹根處什麽都看不出來,仿佛昨天晚上倒下的不是血,而是清水。
可是這一次出事了,他的同學卻失蹤了。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溫步堯想說自己有看到他,但是他怕了,他害怕所有人投過來那樣詭異質疑的目光,他緘默了。
那個同學再也沒有找到,此事也草草收場,再無後話。
第三次,溫步堯還沒睡就看到了自己的父母親,
他立即下去,當場就問他們有沒有看到那個同學。答案是否定的,只是這一次溫步堯心事重重,沒有注意到他的父母親透明得幾近消失的身體。 這一次,溫步堯收到了一袋肉,生肉,一點骨頭都沒有,就連一點血色都沒有。
溫步堯再次拒絕了,但是依舊無效,他抱著一袋生肉,想也沒想就扔到了一學校外面,溫步堯無心思考那麽多,疲憊不堪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徹夜難眠。
即使是父母離開的那一晚,就算有奇怪的生物在自己床下啃著那一堆骨頭也沒有這樣過。
之後,溫步堯再也沒有見到他的父母,直到現在,一直都沒有。
後來,他後悔了,自己不應該扔掉那些東西的,雖然他每次都是偷偷地扔掉,但是心靈也不好受。於情於理,自己都該好好保存的,他們養了自己那麽多年,誰知道他們出去外面打工會不會嚇到別人,人家就不給他們工錢了?甚至被帶去一些奇怪的地方研究他們奇怪的造型?自己這樣做如果讓他們知道,肯定會心寒的。
畢竟誰都不容易,溫步堯後知後覺中,後悔中也知道無可挽回了。
溫步堯一陣恍惚,只是一瞬間的時間,那些沉默的記憶莫名湧上心頭,雖然具體的不太記得了,但是他就在那些回憶裡才發現自己想自己的父母了。
他摸摸自己的臉頰,兩行清淚落下,一下子醒過來,他疑惑著,無法理解。
三次見到自己的父母都是半夜三更的時候,溫步堯是在睡夢裡聽到有人在叫他,於是他就出去了,見到了自己的父母親,但是每次都沒有說話。溫步堯見到自己的父母親,並沒有想象中那樣久別重逢的喜悅,反而每多見一次,他的心中反而更加沉重一次。
長大了,也漸漸明白了自己的父母親有多麽的怪異。溫步堯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長這麽大的,現在回首,反而覺得處處顯露怪異感。
無盡車到達終點站,外面天色發黑,溫步堯迷茫地走下車,出來的時候是第一次見到司機的那個公交車站的站口。他再次回到人間,看到同樣的黑夜,悲喜交加。
茫茫天地之間,何處是安身之所?也許唯有父母所在之處才稱得上安心,如果無相在的話,會不會知道一些線索?
上次在宴席上,無相怪異的舉止,溫步堯內心的恐懼讓他無暇兼顧無相說的內容的真假。倘使他說的是真的, 那為什麽會想要帶自己進入那道奇怪的血門?
閑蕩在人間,溫步堯毫無頭緒,漫無目的地飄蕩,恍若孤魂野鬼。
他開始懊惱起來,自己當時竟然沒有多問一句,為什麽他會這樣說?要是找到無相,或許就有極大的可能知道父母在哪裡了。
溫步堯飄蕩著,發現一個熟人,他追上去,意外道:”夏元洪,小栗?“
兩人回過頭來,對著溫步堯笑了笑,轉身就離開了。溫步堯看著他們,有些怪異,不像是他們。他窮追不舍,一直跟到了兩個夏元洪和小栗面前,他瞪大眼睛,看著兩個一模一樣的夏元洪和小栗。
”你們到底是誰?“溫步堯疑惑著,問道。
然而他們沒有回答,溫步堯一直跟著,終於找到了正主。兩人正開心地玩著手裡和他們長得一模一樣的靈魂,就像在玩風箏一般。
”溫步堯?“夏元洪看到溫步堯抓著幾個自己,道:”你抓著我的玩具了。“
溫步堯提起手裡的夏元洪,驚訝道:”你自己的玩具?“
小栗從夏元洪身後探出腦袋,興奮道:”對啊,小哥哥,這幾天鬼市開了,我們正好淘到了這個小玩具,可好玩了,你要不要來一起玩?“
溫步堯疑惑地看著那個小玩具,一臉懵。
”你不知道吧?“夏元洪高興地做示范,拿出手裡的一個小小的靈魂,上面寫著夏元洪三個字。
”你看,只要寫上自己的名字,這個小玩具就變成和我一樣,只要我按一下他的肚子,就會分出一個和我一樣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