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谷雨的話，溫步堯這才意識到剛剛的那股不安到底源自何處，那個老者，那個他們曾經差點問他喪失很多東西的老者，在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他們不認識的那個人了，溫步堯看著他，越看越覺得陌生。

　　那個曾經信賴所認定的朋友的溫步堯，心中瞬間有什麽東西碎裂了，曾經他也這樣懷疑過谷雨，但是從來沒有懷疑過泥人張，雖然他眼下的舉止確實很奇怪，但是他竟然想到的是當初他不該忽視了那個小男孩的動向，不該這樣置之不理，歸根結底，都是源自他當時的不在意，等到終於被提起的時候，他已經失去了全部挽回的機會。

　　但是，溫步堯從來都沒有意識到這樣的事情在他身上已經發生了不止一次，甚至還會有更多，更徹骨痛心的事情發生，他本人對此一無所知，更無法預知。

　　”你到底是誰?“谷雨來到溫步堯旁邊盯著泥人張，眼裡的警惕不減半分。

　　雖然谷雨這樣一說那一刹那溫步堯真的覺得眼前的泥人張不是泥人張，可是那份對孫子的執念怎麽看都不像是作假，也就是說眼前這個泥人張還是原來那個泥人張，可是為什麽會突然擁有這樣的能力，為什麽會突然變成了他的敵人，著成為現在溫步堯最關心的問題。

　　”我是誰，谷雨，你該不會輪回後連我都不認識了吧?“泥人張有意轉移話題，看著三人:”我之所以還站在這裡，還能夠好好地站在這裡就是因為這片土地上的怨靈們凝聚而成的執念被這片土地吸收，整片土地都變得有靈性，和我手裡的曾經那一點點的黏土一樣，擁有生命力自我意識。“

　　”要不是我被你們落在後面，我也不可能擁有這份能力，更不可能知道曾經的老冥王並沒有死在這裡，谷雨，你欺騙了所有人，你當初明明說的是你來到這裡殺出一條血路，找到老冥王的時候，他已經湮滅了。“

　　泥人張憤怒起來，看著谷雨，一字一句道:”可是，這些執念告訴我的是，你帶著老冥王離開了冥界，去了不知名的地方，你欺騙整個冥界，欺騙了所有信奉你的靈魂，同時也欺騙了那個還不知道在哪來的小冥王。“

　　”你說這麽多有憑據嗎?！“夏元洪突然掄起不知何時浮現在手裡的戰斧，還沒說完話就朝著泥人張掄去，水的阻力依舊沒法阻止他強有力的臂力，衝著泥人張砸去，掀起一陣巨大的水流湧動。

　　溫步堯沒有想到夏元洪為什麽突然怒了，只是驚駭於泥人張所說的內容，同樣的他也漸漸想起來谷雨真正的身份，想起了同樣是這樣的潭子裡，遇到同樣年幼的谷雨，找到了他的死侍，建立了他們的生命聯系。

　　”惱羞成怒了嗎?“泥人張淡然自若地看著夏元洪，那巨大的觸角已經提前擋在他面前，根本就無法傷及他分毫，夏元洪手持戰斧，和那巨大的觸角糾纏著，一時難分上下。

　　夏元洪瞪著泥人張，已經很憤怒了:”你不要血口噴人！之前沒有把你帶進來是我們的失誤，但是你竟然把這裡這些靈魂的一面之詞全部強加到老冥王，強加到谷雨身上，你這根本就是沒有憑據，你安的是什麽心?！“

　　”我說的都是事實，要不然你這樣激動，難道不是怕我把真相告訴眾靈魂，毀了你們的名聲?“泥人張看著夏元洪，完全沒有被他情緒帶走，繼續道:”而且，谷雨這個當事人都沒有說什麽，你激動個什麽勁?“

　　提到谷雨，瞬間全部安靜下來，仿佛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等著他一個合理的解釋，溫步堯看著谷雨，他絲毫沒有解釋的意願，反而沉默了。

　　溫步堯忍不住道:”谷雨，我相信你，無論結果是什麽，我聽你說，泥人張的不過是他一面之詞，根本就沒有證據。“

　　谷雨卻反常地沉默了，良久，仿佛是歎息般道:”真相有那麽重要嗎?“

　　說著，他看向了溫步堯:”如果告訴你，你父母親並不是在這裡湮滅的，那麽你一定會去尋找，但是如果告訴你是在這裡湮滅的，卻又有人質疑，這樣的爭辯有什麽意義嗎?“

　　溫步堯啞然，確實，他心底裡是真的希望他們能夠真正地活著，而不是如眾人口中所說的被所有靈魂擊殺湮滅於此，一代君王，就這樣落幕，多少不甘，多少怨恨，畢竟是他最親近的人，無論如何也不願舍棄。

　　”不願意說，那就意味著默然我的說法，也就是說，這一切都是你瞞了所有人。什麽冥界的勇士，什麽冥界的忠臣，到頭來還不是欺騙了所有人，這樣的君王，連同這樣的手下，還有做出這樣卑鄙事情的靈魂，我已經厭煩你們了。“泥人張看著三人，仿佛下定決心道:”這裡果然充滿著各種紛爭利誘，不過還好，冥君為我們留下了三條離開的通道，我當初就不應該猶豫，在人間鬼市的時候，我就應該同意和那個變成小男孩的冥君一同回冥界而不是跟著你們，招致我現在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道不同，路也到此為止了。“

　　”五魂王就這樣散了?“夏元洪只是剛剛針對他說的那件事憤怒，卻沒有想到泥人張會真的走，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泥人張，甚至忘記了剛剛他要和他打架的局面。

　　”五魂王?“泥人張轉身過去，來到觸角怪上面，有些嘲諷道:”不過是名稱而已，一個保護老冥王孩子的名義上而已，從頭到尾，他考慮到的從來都是他的孩子，他根本就沒有把整個冥界的靈魂放在心上，這樣冥王，既然已經不在了，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告辭。“

　　”明明就是冥界的靈魂先拋棄的父王，為什麽，泥人張會這樣說?“溫步堯下意識喊出那個時隔百世的稱呼，竟然有些陌生，他看著夏元洪和谷雨，竟然對身處的這片潭子毫無知覺，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手腳冰冷，無法自由行動了。

　　谷雨仿佛歎了一口氣，道:“我們先出去，在說別的。”

　　說完，他帶路，帶著兩人往上遊去，溫步堯手腳僵勁，夏元洪一把拉起溫步堯往上浮去，水裡的溫度漸漸恢復正常，溫步堯稍稍好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