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慘笑一聲:“一路有人殺我,我是一路逃過來的,後背上還有一處致命傷,你可以看。”
說著,趙元轉過身去,把後背露了出來,血水滲透了那一塊綢布,什長面色變化了一下:
“我可以為先生通報,但是利幾將軍見不見,這都不是我做主的。”
“勞煩軍爺說一聲,事關生死絕非虛妄言論。”
趙元站在原地等候,過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什長回來了,跟著什長一並回來的,還有十多個身披鎧甲的武將,為首一個人面色黝黑,火光下看起來更像是非洲人。
那黑臉武將看了一眼趙元,似乎有些不悅,畢竟趙元太年輕了;華夏自古就有“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的說法,其實就是覺得年輕人不足以成事而已。
這一思想影響後世數千年之久,利幾看趙元如此年輕,難免有些輕視,也屬於常態。
“我有些話,想和將軍單獨說,我身受重傷,自然不可能對將軍有些什麽威脅。”趙元道。
利幾揮了一下手,周圍數百號武夫架起重盾,左右分散開來。
“還未請教先生是……”利幾微微行了一禮。
趙元苦笑道:“有傷在身,失禮了。在我接下來說的話裡邊,不管將軍聽到什麽,都請聽我說完,哪怕是將軍要殺了我也一樣,至少聽著我把話說完。”
利幾眼神飄忽了一下,點頭:“準你如此。”
趙元釋然一笑,吳縣陷落的消息傳來,利幾這邊承受的壓力絕對不小。
“第一,我剛剛出門的時候,是想著來給項梁做說客的,說服將軍投降項梁。”
利幾眼中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來,但卻沒有出言打斷趙元。
趙元便繼續道:“走到半路的時候,我遇到了一些自稱是殷通門客的人伏擊,最後被人偷襲重傷,我從那幾個人嘴裡問出來一些話,大致上可以推測出來一個結果,想要我死的人是項梁。”
利幾眯起了眼睛,露出不信和不可思議的表情來。
趙元歎了一口氣:“這是我在生死之間想出來的,你放松些,我準備告訴你我的名字。”
“你難不成是項羽?”利幾狐疑道,“項羽才是項氏一族真正的宗主,項梁殺掉項羽,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成為項氏一族的宗族,可……傳聞項羽身高過丈,你實在是太矮了些。”
“將軍想象力不錯,我不是項羽。”趙元勉強笑了笑:“你應該聽說過江北大軍吧。”
“就是盤踞在淮陰的趙元?”利幾問道。
趙元點頭:“沒錯,我就是趙元。”
“喝——”
利幾果真嚇得怪叫一聲,左右的武夫聽到自家將軍怪叫的聲音,馬上衝過來劍出鞘,對準了趙元,只要利幾一聲令下趙元馬上就要碎屍萬段。
“都退下!”利幾回過神來,慌慌張張的揮手斥退眾人,而後驚異不定的打量趙元:“豎子狂言?”
“趙元手握雄兵二十萬,怎麽可能隻身出現在這裡?”利幾低喝道,身體在輕微的顫抖著。
趙元道:“說來話長,項梁早就有謀反之意,我領軍在淮陰的時候,他就派遣項羽北上與我密謀,我便和項羽一並運送兵器鎧甲南下,項氏獲得我的支持,成功拿下吳縣。”
“前言不搭後語,項氏蒙受你大恩,怎麽可能殺你?”利幾雙眸幽冷。
趙元搖頭:“我亦開始也想不明白,後來就想清楚了,只要我一死,江北大軍群龍無首,
項梁乃楚國已故大將軍項燕之後,聲望極高,想要收服那沒有統帥的二十萬大軍,只怕輕而易舉,你現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這……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利幾搖頭又點頭:“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項梁……項梁這狗賊怎麽這麽狠心?”(這裡不是黑項梁,歷史上殷通確實是他的好基友,為了執掌殷通的兵馬,項梁做的確實比較絕,有興趣的書友可以看看項羽本紀)
“他當然狠心了,殷通視他為知己好友,他卻叫項羽殺掉殷通舉兵,自己的至交好友都可以殺,那對於他來說,整天底下就沒有誰是不可以殺得了。”
利幾在原地走了幾步,而後猛然停住腳步:“你當真是楚國左令尹上柱國趙元?”
“天下敢冒充趙砍頭的人,我相信沒有幾個。”
“那……不知趙公接下來算怎麽做?”
趙元嘴角上翹,這不是一個傻子啊,正史上利幾就是少數能活到天下一統的楚國武將,足可見此人很精明,而且很機智;說不好聽點就是善於見風使舵,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此人有反骨,而且是能憋到最後的反骨,不是一開始就有的那種。
“在來之前,本來是打算說服將軍投降項梁的,但是來了以後,我自己身上發生了一些事情,將軍覺得投靠項梁會是一個好的選擇嗎?”
“這……”利幾遲疑了幾下,心中暗自想到:項梁薄情如此,好友可殺,乃是我看在眼中的;此人談吐舉止絕非尋常架子可比,難不成真是江北大軍的左令尹趙元?眼下各地蜂擁而起,到處都是一片造反之音,我在這麽強撐下去,未免死於人手。
而此人謀勇皆有,又是張楚上柱國,當朝左令尹,歸順與他,好過歸順那無情無義的項梁!
想到這裡,利幾馬上附身下拜:“利幾不是什麽聰明人,只求能一日三餐飽食,也不求多大富貴,只求可吃飽穿暖,願拜趙公為主!”
趙元嘴巴微微張開,這一股激靈勁就有點過分了啊。
“快快請起,我著實是身上有傷,不好彎腰還禮,將軍快快請起,只是我的身份,將軍還需為我保密。”趙元只有站在原地伸手虛扶一把。
利幾起身,笑道:“主公無憂,這兩位大軍都是我親手招募起來的,我本來為會稽郡的郡尉,收下的武將不是我親族,便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主公調度這兩萬大軍,可入使臂膀。”
趙元欣喜不已,道:“將軍真乃天賜我也,我之前重傷,得一女俠救下,此人正在哪個方向,走過兩個山丘以後,你派去的人隻管大聲喊趙一恩主何在,定然有一女子現身,先前不知她對我這個趙砍頭態度如何,稍後合該向他請罪才是。”
利幾振臂一揮,叫來左右的親兵,照著趙元說的話吩咐了下去,須臾時間過後,就有二十人飛奔而去。
“主公隨我進入軍營,屬下喚來軍醫為主公醫治創口。”利幾拱手道。
趙元含笑:“那俠士對我有救命之恩,我理當再在這裡等候才是。”
看著趙元的背影,利幾回想著項梁殺自己好友殷通舉義兵;趙元不遠千裡,冒著身死南國的危險來幫助項梁舉兵,項梁卻做出這等無情無義的事情來!
兩相對比之下,趙元之背影何其偉岸也?
“嗟!此真乃大丈夫是也!”利幾心中拍板驚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