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葛嬰寫令書讓權,在一定的情況下是可以做到的,但是逼著葛嬰直接來軍營中,向著這些人招降的話,那真的不如一刀宰了葛嬰來的痛快些。
這個時代和後世很不一樣,這個時代的人可能因為受到了一句羞辱的話,就會以死明志。
這是普遍現象,而不是後世那種比較衝動的少年人因為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原因一小步跳樓自盡。
所以,趙元現在就算是佔盡了天時地利,也不願意把葛嬰逼的太急,只要他願意寫讓權令書給軍中將官,趙元就能向侍奉兄長一樣侍奉他。
武臣看了一眼葛嬰寫的讓權令書,笑得幾乎喘不上起來:“好!大軍停下,把這個送過去!”
一員二五百主人從武臣手中接過令書,前方正在緩步推進的盾兵猛然停住了腳步,戰吼聲也隨之停下。
被困在中間的諸多武將一個個錯愕不已,有人覺得武臣這是打算招降自己等人,也有人在心中下定決定,準備和武臣這逆賊拚死一戰!
就在這個時候,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重盾裂開一道口氣,一個騎兵從軍陣中走了出來,當著所有人的面,把身上的佩劍丟在地上,頭盔也撤了下來,解開身上的甲條,把甲往地上一丟,就這樣騎著馬走了緩緩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高聲道:
“右令尹大人有令書到!誰可宣讀於眾人?”騎士按住戰馬,聲音雖然大,但聽得出是有些顫抖的。
人群中走出一個武將:“我乃右令尹大人親隨軍主將喜道,你可將令書給我看。”
騎士打量了一眼這人,翻身下馬把帛書交給了這武將喜道。
喜道接過手來,認真看了看,抬頭對著眾人道:“是主公的令書,主公叫我們歸降趙元?”
“怎麽可能!?
“這怎麽可能!”
“定然是趙元挾持主公寫下令書的,我等……”
“爾等犬彘之徒住口!”忽然間聽聞武臣軍陣之中衝出一員大將,此人渾身是血,手提一口已經微微變了些形狀的鐵矛,一股鐵血之意撲面而來,肅殺之氣也驟然襲來。
正是英布來了!
英布驅馬上前,抬起手中戰矛指著眾人叱道:“爾等本為奴隸人,我家主公傳檄而定淮水八百裡,盡數前來歸降,你等上部兵馬主將本就是我家主公加封的將軍,葛嬰後來反而想要居上不成?
今日我等奉我主之命,此舉有撥亂反正之功,現而今你家主公已經有讓權令書送到,如還在癡迷不悟,定殺之!”
聲如洪鍾,勢如虎豹,撲面而來就是一股殺氣。
眾人左右思量,終於有人站了出來,表示願意歸降。
喜道看越來越多的人跪地請降,忍不住問道:“我麾下親隨軍何在?”
“早就被我軍中大將韓信領軍困住,你信不信?只要韓信一聲令下,你那一萬親隨軍頃刻間就要化為齏粉!”
說著,英布轉頭大喝了一聲:“將我斬斷的大纛送上前來!”
“喏!”
先前那手提戰戟的武將應了一聲,提著大纛衝上前來往地上一丟,分明繡著一個“葛”字,不是葛嬰的大纛,又是誰的?
“葛嬰後邊招募四萬兵馬,我今一人殺入你軍中,如無人之境也,是而斬將奪旗,今日今時問你,降!還是不降!”
喜道眼前一黑,最後一股支撐他的精氣神也就此潰散掉,挺得筆直的腰板就像是沒了脊椎骨似得,先是躬了身子,
然後才頹然跪下,艱澀無比的叫了一聲——“願降!” 原本還在遲疑的諸將見喜道跪地請降,心中那最後一絲堅持,也就此潰散。
看著跪在馬前的百十來武將,英布蔑視一笑:“我道爾等豪傑烈士,今日看只不過土雞瓦狗罷了,報於主公軍中安定!”
“喏!”
身邊那手提大戟的戰將高聲應道。
武臣、陳嬰兩人可沒有英布這等本事,敢無視前方這些戰將,一直都縮在大軍隊列後,直到看到了所有的人都跪地以後,這才在一乾親兵將領的簇擁下走上前來受降。
西城樓邊上,城外軍營大亂的消息自然是如何都遮掩不住的,淮陰城樓上下的兵士都不敢有半點動作,在聽說是城中正在操辦婚宴的左令尹大人發動兵變以後, 城樓上的守將更加不敢亂動,隻管大開城樓,遣散了手底下的材官。
然後他卻沒有注意到,在西城門口邊上入城的位置,有一家酒肆二樓靠近窗口的位置,一直都有一個年輕人臨窗眺望,時不時暗自搖頭,時不時又微微點頭。
到後來軍中戰吼聲停下來的時候,這年輕人把一雙腳搭在窗口上,迎著漫天的夕陽淺斟慢酌,最後隨著酒氣吐出幾個字:“不錯,這趙元傳檄而定八百裡,今日這一招做得好,西門大開,卻沒有一路兵馬能衝出軍營來救葛嬰,耶耶的,還叫我在西門幫他殺幾個人;這小子真陰損,故意將了耶耶一軍。這樣一來,耶耶就不好開口問他討要過多的軍械鎧甲,人言趙砍頭奸詐,果真如此啊!”
這時候,大隊的兵馬從西門外走進程中來,項羽看到為首一人是趙元麾下大將英布,便把腳從窗口邊上收了回來,端著酒樽斜斜靠在窗口邊上看著下邊兵馬路過,直奔趙元府邸而去。
英布領著兵馬進城,總覺得渾身上下有些奇怪的感覺,抬頭一看就看到一個星眉劍目的年輕人端著酒樽,立在窗口正看著大軍路過。
說來卻是怪了,不管什麽樣的人,看到大軍路過,尤其是自己現在渾身是血的模樣,居然沒有絲毫害怕,反而還一臉興致的味道。
“此人真乃不凡。”英布心中暗自想到,便留了心,打算等去趙元哪裡複命回來以後,過來與這人結交一二。
歷史總是這麽驚人的相似,不管趙元如何攪亂歷史的規矩,英布看項羽就是這麽順眼,項羽看英布也一樣覺得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