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祖上都是韓國丞相,本來到了他這一輩,也應該世襲韓國丞相之位的,奈何秦國滅六國,天下一統,張良自然成為了亡國之臣,對於秦國的仇恨不言而喻。
甚至留下了弟死不葬悉以家財求客刺秦王的美談,所以趙元覺得和張良談話,就應該集中在對於覆滅秦國、重建韓國這件事情上來,那就一定可以獲得張良的忠心。
那曾想趙遠還沒有開口說話,張良就已經發現了軍中的問題,拱手作揖道:“明公,我觀大軍似乎是要南征平安城去的,可是為何卻又中途而返回?”
“眼下暴雨導致白馬湖湖水上漲,平安守將斷然察覺不到明公領軍南下,這正是出奇兵的好機會。”
趙元暗自翻了一個白,心裡道:“還不是聽說了你這一位大佬到了,我才撤兵的。”
可心中這麽想,嘴上卻只能說:“我看士兵行走艱辛,一天時間有半天都泡在水中,此一戰出奇兵驟然可以得勝,可等到了平安城以後,軍中至少有一般的人要病倒,以此換來的勝利不如不要。”
乍聽這話確實是有些迂腐,張良把一路走來關於趙元的兩種風評在腦海中回想了一下;不少富庶人家都說趙元為民除害,一來到淮陰,就砍了四百多個惡人,而且還把為禍多時的賊屠戶給砍了,實在是叫人拍手稱快。
普通的黔首也同樣是拍手稱快,民間雖然有趙砍頭的說法,可大家一致認為砍的都是壞人的頭顱,並未曾加害好人。
然而,也有一些人說趙元魚肉百姓,看上了一個叫做香姬的女子,就把人家的未婚夫一家上下都給砍了。
張良還特意打聽了一下,這才知道這個叫做香姬的女子乃是趙元麾下大將韓信的妻室,與趙元沒有半點關系。
所以他心裡下意識的就認為趙元是一個果斷的上位者,同樣心腸也比較狠;試想一下一口氣砍掉四百多顆腦袋,可不是一般人敢做的。
可現在看起來,完全和風評不符,張良淺笑:“主公可是以為張良後來,不肯告知與實情?”
趙元噓噓不已,他自己現在還不清楚張良是怎麽看穿自己在撒謊的。
“子房勿怪,主公正在進兵,但是聽聞你到了以後,認為自己不該與天下英才失之交臂,故而撤兵的。”孔鮒一邊說話,一邊拿眼睛看著面露幾分尷尬之色的趙元。
孫叔通耳朵動了幾下,在一邊上雖未說話,卻也暗自點頭,這主公能如此,當真是把人才看的很重。
“先生不可拆台。”趙元笑道,“重視子房先生與孫先生是其一,其二也是看士兵行軍太苦,我心中不忍;對敵人,我能狠下心腸來,可是對自己的人,卻一直都當做之親友來看。”
不管趙元心中是怎麽想的,反正在場的人聽到這話都感動了。
張良勒住馬,看著道路上莫過膝蓋的水澤,卻也還真的是沒有辦法,若是水在深一些的話,那還好說,可眼下這是不深不淺,想要用羊皮囊也不成,用竹筏木筏那就更加不成了。
有些地方的水只不過是沒過腳背而已,大軍行走過去以後,那就是淹過腳腕的泥漿,也確實是如同趙元所說的那樣,這樣持久下去,對於士兵的身體是一種莫大的消耗。
且說趙元等撤軍回到富陵的時候,自淮陰有快馬來報,葛嬰已經統帥後軍大軍到來。
在趙元走了以後,葛嬰身邊十六萬大軍,幾乎天天都有義軍加入,兵力總數已經達到了二十萬!
這是一個能嚇死人的數字!
趙元看完令書以後,
面上神色不變,可心中卻已經很震驚了,他左手扶著下巴認真想了一下,只是不明白武臣這一次為什麽不給自己送書信過來? 在泥巴水中走了兩天的時間,饒是趙元已經在熱水桶裡邊泡了半個時辰,可身上還是有一股很濃的泥巴味。
“主公,後軍已經到了,不知我等何時去淮陰面見右令尹大人?”張良倒是比較心急,主要是因為私底下聊天的時候,孔鮒透露了一些趙元對他的重視。
常言道,君以國士之禮待我,我必以國士之禮報之,對於這個年代的人來說,這一條是深入人心不變的。
“大軍休整一日時間,明日出發。”趙元笑道。
張良似乎還有什麽話想說,趙元卻已經看向了別處,當下起身拱手退出堂中。
看著張良遠去的背影,趙元嘴角露出一個古怪的弧度,似乎他才想到了張良想說什麽,卻故意不然張亮說出來。
張良出了城主府,外邊以上一走就是孔鮒師徒居住的地方,門口的侍衛見是張良,對著張良微微拱手,就把張良迎了進去。
“如何?”張良剛剛跪坐下來,孔鮒便含笑問道。
張良淺淺笑:“主公似乎是真的不想在這個時候進兵,方才我正要說這話的時候,主公故意將目光看向別處, 我自然不好再多言。”
“既然是這樣,那就等等看吧。”孔鮒道:“出奇兵雖然重要,可南邊一片澤國,如何行軍打仗?”
“說的正是。”孫叔通也道:“詭道一時可得勝,但終究不是長久之法。”
……
第三日,趙元親率大軍回淮陰,二十萬大軍駐扎淮陰,到處都是義軍士兵,以青色布條裹頭。
葛嬰親自帥軍迎接趙元,天空中微微飄著小雨,淅淅瀝瀝的打在戰甲上,細密的水珠順著鐵甲緩緩往下滴。
趙元遠遠看著容光煥發的葛嬰,暗道一聲權利果真是男人最好的保養品,在陳縣的葛嬰和現在眼前的葛嬰完全就判若兩人。
“趙老弟!”
“葛老哥!”
“哈哈哈……”
笑聲回蕩在綿延的秋雨中。
不管趙元如何算計葛嬰,但從來都沒有想過謀害葛嬰,而是想要把葛嬰從陳勝那一個泥淖之中拖出來,不想見他越陷越深。
其中一點原因,或許就因為葛嬰是諸葛亮的先祖,四百年以後葛嬰會有一個叫做諸葛亮的人物。
這樣一個人本不應該英年早逝的,而應該和自己後世子孫諸葛亮一樣名動天下才是。
正如同葛嬰不斷撤換軍中將領,但是也一樣沒有想過謀害趙元和他的家屬;在陳縣的時候,葛嬰已經看出來趙元的異心,但也沒有在陳勝面前揭穿趙元;他心中所想的正好和趙元相反,趙元是想要把他從陳勝集團拉出來,而他卻想要把趙元拉入陳勝集團中,真真正正、心甘情願的為陳勝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