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起伏,空間翻滾,伴隨著巴巴羅薩恐怖的嘶聲呐喊,無數塵泥再度懸浮,渾濁一片,整個詛咒空間詭異地撕扯,瀕臨崩潰!
葉蘇神色高冷,道:“不死心嗎?”
他微微張嘴,仿佛在低吟,卻沒有聲音,但眼前混亂的一切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清明!
呐喊與低吟,混亂與平靜,陷入僵持。
紅色胡須再度牽連在整個空間,將葉蘇逐步纏繞。不過此時此刻,巴巴羅薩沒有試圖侵入,而是一層又一層,將葉蘇包了個嚴嚴實實!
葉蘇眉頭微皺,試圖抬手,卻發現重如千鈞,凝滯而僵硬。道:“那些海貝,有問題?”
巴巴羅薩慘然狂笑:“哈哈!就算您的神識再強大,也不得不依附於這個卑微的肉身!陪了我整整400年的朋友,味道還算不錯吧?”
葉蘇憐憫道:“你肉身已朽,沒有物理攻擊的能力,就憑這些頭髮,便要異想天開不成?若是耗盡全力卻不能攻擊到我,一會兒碧昂絲回來,拿什麽來應對?”
巴巴羅薩嘿然冷笑,嘴裡念念有詞。
紅須纏身,黑霧籠罩。在這迷幻而破碎的詛咒空間裡面,陡然浮現出無數畫卷,從嬰童到孩提再到少年,有如白駒過隙,一瞬數年。如果真的葉蘇尚未沉睡,會在這迷離浮動的畫卷中隱約看到許多屬於他的記憶。有開心有感動有恐懼有不幸,唯獨沒有罪惡。忽然間畫面停頓在冰封海洋,一派壯麗的戰場遺跡,葉蘇孤身面對著那頭巨型鮟鱇,離奇地失去神智,然後跳起了詭異的舞蹈!
本應該跳得越來越快,可幻象中的舞蹈,卻是越來越慢。好像之前快進了二十多年,到了這裡就忽然慢放?
一舉一動,每一個彈腿、彎腰、抬眼、垂眉,甚至是一顰一笑,都細致而清晰。
巴巴羅薩死死盯著那些畫面,紅色的胡須牽動著葉蘇的肢體,竟然按著畫卷中的那些姿勢,一遍又一遍地演練起來……
“我說過,沒有舊神,這毫無意義。”葉蘇憐憫說道。
“您不信舊神,當然會說毫無意義。等到這個軀體真正能夠主宰這個詛咒空間,您神識和本體之間的聯系被斬斷隔絕,就不會這麽認為了。”
在紅色胡須的牽引下,葉蘇的各種姿勢從艱澀變得連貫,慢慢開始不用控制,幻象也逐漸正常起來,舞蹈的速度越來越快!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心臟踏著鼓點的節律在跳動。
幻象重新開始快進,卻是周而複始地重複著同樣的舞蹈,一遍又一遍。
直到幻象中的人影閃爍成一道道癲狂的線條,錯落在四面幻彩流離,似旋非旋。
開始的時候是紅須牽引著葉蘇舞蹈,現在是葉蘇帶動著成片的紅須,洶湧旋動,狀若瘋魔。
唯獨在漩渦的中心,有一雙眼睛,冷漠,悲憫。
空間裡的畫面不知何時幻化成了無盡星辰,隨著時空扭轉,繽紛而狂烈地爆炸,如同碎散飛射的煙花。燦爛星河從爆炸、誕生,擴張,萎縮,然後再到湮滅。一團古怪的、不斷變幻的、難以言述的巨型肉塊或不明物體在爆炸和湮滅的最中心,緩慢而不規則地扭動著,如同一個掛滿了枯枝和肉瘤的畸形心臟,又好像一團長了無數觸角的黑色混沌,樹枝般的觸角好似醜陋的長笛,乾癟而龐大的肚皮像是一個黑暗的大鼓!
懸浮在宇宙的最中心,無盡星河圍繞它癲狂地舞動。
看得到畫面,
聽不到聲音。 但葉蘇的心臟已經做了最好的配樂。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癲狂的線條開始變慢,具現為錯亂的舞蹈,圍繞著那個巨大的存在跳動。那是形貌各異的生物甚至古怪的肉瘤、觸手、樹枝、石頭在演繹,每一種演繹都是不同的姿勢,配合著或淒厲或喜悅或惡毒或神聖的呐喊!它們拚命地扭動,瘋狂地跳躍,長笛尖銳地嘶鳴,鼓點愚癡地敲響!
星河倒灌,時空扭曲!
紅須的最中心,那雙千年不變的目光終於不再平靜。
葉蘇清聲斥道:“愚蠢的海雷丁!你確定這是‘舊神的舞蹈’?”
這一刻,巴巴羅薩幻化的身軀已經逐漸消弭,露出腐朽的屍骨。唯獨紅色的發絲還在被葉蘇不斷地抽離,越來越長,就好像無數的生機正被葉蘇從那堆枯骨中抽出,抽盡他最後一絲能量,直到油盡燈枯!
看到空間中神秘而癲狂的一幕,巴巴羅薩微微一呆,繼而咧嘴狂笑,結果下巴剛剛裂開,便掉到了地上!
但聲音依然傳了出來,從四面升起,響徹靈魂!
“您不信舊神,誰都不可能是舊神!我相信舊神,能幫助我的,全都是舊神——”靈魂嘶喊, 發出狂熱的絕唱!
身體陷入癲狂的葉蘇,幾不可察地搖了搖頭,眼裡驟然浮現出無盡星輝,由遠及近,狂烈綻放!星輝湧入,巨大的能量直接充斥在這個空間,一道龐偉的身影出現在葉蘇的身後,手持白銀權杖,昂首望天!
葉蘇的動作緩慢地停滯,舞動的紅須被強光逼得飛散繞開,有如浮萍。
紅須回退,生機緩慢地回歸那具腐朽的骷髏。
空間中的幻象流轉越來越慢,最後是一片靜止的虛空,陰沉的輻射雲重重籠罩,繁星隱沒。
“400年過去,你果然已經墮落了。”歎息過後,那道龐偉的身影消散不見。在無盡的紅須中心,葉蘇神色迷惘。
南大陸,神聖的沃登克裡弗塔之下,純金寶座,一具枯骨般的身形。
無盡星輝從他的身上湧起,化作一道純白色的光,驀然投向北方。接著,他便沉寂了,無聲無息,恍若陷入冬眠。
如同隔了一個世紀那麽久,心跳漸漸複蘇,肺部的呼吸恍若殘破的風箱,他緩緩睜開渾濁的雙眼,皺紋沉重得有些難以抬起,臉上的老年斑更加陰沉。
12名無信門徒齊齊跪在他的身前,悲慟道:“先師!”
“無妨。”牧首抹去嘴角的血跡,伸到眼前看了看,拈成飛灰。在難以察覺的時候,他那無比乾枯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詭秘的笑容。
……
……
(這章裡面藏了一個巨大無比的天坑,第五卷以後才會公開,多的我就不劇透了啊。嗯,相信你們也猜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