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蘇很嚴肅地拒絕了。
“不先問問價格?”
“知道不貴,是不需要。”就算真的淪落成珊瑚人,葉蘇認為自己也不至於饑渴到這個地步,再便宜也玩不下去。
“一次……換兩個海貝?不行一個?那就兩次換一個!”看到葉蘇依然拒絕,女人的言辭變得愈加懇切,甚至是哀求。“小的那個?”
“謝謝,我真的不需要。另外,如果你有錢,我不建議你換這個,買點霉大米會便宜很多。”葉蘇準備的這些魚蝦貝類輻射含量很低,不是退潮時就能撿到的那種,後者的輻射含量依然很高。這個季節釣上來的海貨,底層人吃不起,一般要到鍾樓鎮那邊才比較好賣。
“這魚你賣多少錢一公斤?”
“我這兒所有的東西一個價,5元一公斤。”
女人默默地摸了摸口袋,看了很久,最終還是失望地離開了。
在廢土,一公斤霉大米只要1元錢,雖然會摻很多沙子,可價格還是遠低於基地的4元一公斤。買1公斤這種低輻射海生物的錢,至少可以換5公斤霉大米——低輻射的海貨在巴特鎮這種地方畢竟賣不起價格。
所謂的霉大米,是經過久存霉變去輻射後的大米,輻射劑量要小很多。廢土上生長出來的糧食輻射劑量太大,不能直接食用。真正純淨的糧食多半產自於那些高等貴族的私有農場,或者妖精客棧控制的加勒比海。
能夠看出來,這個女人應該是有孩子要養,可惜她除了自己的身體,沒別的什麽能跟葉蘇交換,否則葉蘇很願意折價賣給她一些。
盡管葉蘇已經十分低調,周圍卻也開始有人注意到他。比如他旁邊的攤位上,就有一名年老的拾荒者很驚異地問:“你掉水裡過?”
“算是吧。”
“唉,你的收獲不錯,卻是用命拚的。”老拾荒者歎道。
“誰不是呢?至少我弄到了。”
老拾荒者指了指他自己的攤子,笑著說:“我就不是。你看看,我這攤子比你的大,可所有的東西加起來,還不知能不能賣到兩塊錢。混個半飽就行,那麽拚命幹嘛呢?而且就算弄到了,也不一定是多大的好事。”
“現在有不少人都在西邊釣魚,我這點收獲其實不算什麽。”葉蘇指了指右邊的一個身強體壯的人,“你看他,袋子裡就有不少魚,比我的多,也比我的大。”
“可他既不是老弱,也不是病殘,甚至還不止一個人,弄這些魚不用拚命。況且就算是他們,一年也碰不到幾次好時候,瀟灑不了幾回的。”老拾荒者歎著氣說,“人呐,活著就夠了。”
葉蘇搖搖頭,沒有說什麽。
“有這種好東西,怎麽不去鍾樓鎮?你剛剛指的那人,他們的東西可不會放在這裡賣。”
“您看我這個樣子,還能夠走到鍾樓鎮?”
老拾荒者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哎,你知道那個女孩為什麽一直看著你?”
葉蘇疑惑地看了眼那個乾乾瘦瘦的女孩,“因為她餓?”
“不是,她在等著你死去。”老拾荒者十分認真地正眼看他,皺紋密布。
……
……
葉蘇突然感到一陣惡寒。“等我死去?”
老拾荒者轉過臉去,“到你這個程度的珊瑚人,一般都活不了很久。我們流浪在外的人,像你這樣的還有很多,有些是為了掙大錢,有些是為了養孩子,有些則僅僅是不小心掉到了水裡……”
葉蘇沒有跟隨對方的思緒,
更沒有表現出任何悲傷的情緒。他仔細地看了一眼那個女孩,疑惑問道:“她就這麽一直等著?如果我不死呢?” “你的東西好,身體又太弱,遲早會有人搶。”
葉蘇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事實上他本來就有守株待兔的意思。攤子上的海貨價值不菲,同時他又背了個大包惹人聯想,更關鍵的是,他還是個快死的珊瑚人,搶他都不會有太多的負罪感。
葉蘇要搞到自己需要的東西,卻又不想驚動任何人。那麽就只能采用最低調的方式——交易,並且是被動的交易。所以這一切都是他故意的。
葉蘇沉默少頃,問道:“您會搶嗎?”
老拾荒者沒有否認什麽。“我一直在觀察你,發現你不太像要死的樣子,除了長得難看,正常人都沒你這麽精神。我年紀很大,還想多活幾年,不敢搶。”
“我想,像您這樣有眼力的人,應該不多吧?”葉蘇的話裡沒有任何諷刺的意思。
“現在能活到60歲的人,確實不多了。”
葉蘇饒有興趣地請教道:“您覺得,第一個動手搶我的會是誰?”
“可能是一些衝動的年輕人。”
“像她一樣年輕?”
“她只是在等,和我一樣, 都沒有動手的能力。”
“謝謝您。”葉蘇忽然正眼看向那個女孩,招手道:“你過來。”
看到葉蘇叫她,女孩好像受到了一些驚嚇,愣了愣終於回過神,移步過來。
葉蘇遞給她一個四分之一公斤的海貝,微笑著說:“這個是送給你的。”
女孩不可置信地呆望著葉蘇,足足一分鍾,之後她迅速跑了開去,沒留下任何感謝之類的回應。
“我才提醒你,就害怕到要把東西都送人嗎?擔心別人過來搶?效果可能會適得其反,這個女孩也未必會領情呢。”老拾荒者意味深長地說,“當然我不介意你也送我一份。”
葉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魚蝦還是海貝?”
“一個海貝就夠了,管飽。”
葉蘇遞給他一個海貝,順便還給了一些藍砂藻——不足以讓人覬覦的分量。
果然,10分鍾後那個女孩又光著手急匆匆地跑回來,這一次她把頭髮梳了梳,小臉也擦乾淨了許多,甚至還畫了眉毛、抹了口紅。“先生是需要服務嗎?我還是處,價碼可能會比較貴一點……”
“在哪裡交易?”葉蘇認真問道。
小女孩驚喜交加,完全沒想到進展會如此順利,準備了許久的對白都沒來得及說。撫了撫胸腹,很久才平息下來,她用手指了指身後某個方向,也不知是遠是近。
葉蘇收攤子站起身來,“好的,帶我過去。”
看著葉蘇離開的身影,老拾荒者遺憾地歎了口氣,那是一種吃不到更多肉的遺憾。
酒吧裡歡聲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