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這人怎就說沒就沒咧?”
“李鈴醫,您可要好好瞧瞧啊,錢沒問題,隻要能救醒俺家公子的命,俺老漢這條老命交給你都行咧!”成老漢臉色蒼白如紙,額頭與裹著的四方巾間,泌出一層細細的汗珠。
成老漢當面所求之人,即是魯鎮最為有名的鈴醫李月池。所謂鈴醫便是走訪郎中,常年累月往來奔波,行醫之時身負藥袋,手搖串鈴,專為尋常百姓驅災治病。
這李鈴醫極為年輕,不過二旬出頭,一副方臉,濃眉重目,頜下生有一小撮黑白相間的濃須,穿著粗布直裰,右肩披獸皮藥袋。他不僅是魯鎮的坐堂郎中,時人更稱其有妙手回春之術!
看到成老漢如此這樣,李月池趕忙以雙手扶起,“成管家莫慌,我盡力便是!”
“嗚嗚……公子、公子你可不能拋下小蝶啊!”另一邊,哭聲傳來。
這悲傷之人,是一個身穿青布直裰的書童,她淚眼婆娑,那哭花的俏臉看上去,任誰也不禁生出幾分憐惜之情。
四周圍著數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全都光著膀子,渾身濕漉漉的,顯然剛從水中出來,殘水不停從褲管滴落滲出,在外圍一層,還站著很多男人和婦女,皆在低聲細語地議論。
“你們說這好好的富貴命,怎麽就想著投河自溺?”
“嘿,你剛回魯鎮,怕是還不知道咧,這方家少爺原本就是獨苗,自從咱魯鎮的方家老爺三年前去世後,方家的日子便是天塌了般,一天不如一天,原本的兩房婆娘仗著有娘家撐腰,為了家產爭的不可開交,忙著分家。”
“可不是,這幾年裡,方家在魯鎮附近的綢緞子鋪,還有那些染坊、絨線鋪、酒坊,值錢的一些家產全都被這兩婆娘分光了。除了兩處沒用的機房和一家無人問津的食鋪,就剩下這方家祖宅了,方家的傭人也都被人家挖走了一大半。”
“可惜咧這諾大的方家,一朝就樹倒猢猻散,這方家小少爺不過一文弱書生,怎能鬥得過人家,這般接連打擊下,心裡自然一時想不開……”
“可也不至於如此吧?昨日縣衙秋闈放榜,還聽說方少爺高中桂榜,是亞魁第六呢!”
“亞魁第六?呵呵,縱使方家是書香世家,可又有什麽用呢,現在不也淪落到這般田地……”
聽著方家的街坊鄰裡嚼舌頭,成老漢心裡更是透心涼,一旁的小書童哭的是更是稀裡嘩啦,“你們都給俺閉嘴!方家還沒倒呢,你們就這樣背地嚼舌頭根子!”
“快把這些人給我趕出院子!”成老漢眼見小少爺不省人事,本就悲痛不已,沒想到這些平日裡的街坊們還落井下石,頓時惱羞成怒。
“說說怎麽了。”
“出去就出去,要不是我們及時在白河底下發現你家少爺,怕早就……”幾個婦女正欲說話,就迎面看到成老漢那雙瞪的發紅的眼睛,皆不敢在多言一句。
方家的站著的幾個下人們也都紛紛動手,將這幾個看熱鬧的街坊鄰裡,全趕出了庭院。
“唉……少爺啊你可千萬不敢有事。”成老漢心裡隻能期望這李鈴醫妙手回春。成老漢是方家管家,小少爺若是一去,他就真無立錐之地了,比這重要的是他覺得自己更是有負老爺所托,內心愧疚至極。
地面上。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的身體,渾身濕透地躺在地面,臉色蒼白,嘴唇發青,明顯是溺水之兆,他正是眾人口中的方家少爺――方辰方士清!
只見那李月池取出一根羽毛擱在方辰鼻端。
“還有呼吸!”成老漢看的真真切切,驚喜的差點喊出來。
“來個人搭把手,將手臂抬起來。”
李月池微皺眉頭,他則一隻手掌迅速搓熱,按摩胸腹部,這一按一壓之下持續了數十次,李月池深知,此法正是《傷寒雜病論》中所提及。
一盞茶的功夫,只見方家少爺口中不斷有濁水吐出,他緊鎖的眉頭這才松開,分別取出銀針和艾絨,點燃艾絨熏烤銀針後,又在方辰的人中穴點扎下去。
“是該醒了。”李月池心想,他看了眼地上的方辰,下來他只需再開一副藥即可。
方辰隻覺的腦袋很沉,頭暈目眩,隨著耳邊嗡嗡作響,這才聽到身邊之人在說話,他眼瞼微動,緩緩睜開雙目,“醒了,公子醒了!”書童激動道。
方辰睜眼,只見一個面部黝黑的壯漢,正閉著眼睛就朝自己吻了下來,他頓覺菊花一緊,差點沒吐出來!
“我擦!”方辰趕忙一個鯉魚打滾才躲過去。
李月池看到這情況,終於舒了一口氣,本來還想讓人將方辰口中的濁氣和汙水再吸出來,現在看來已經不必了。
成老漢也放心,臉色好轉露出一絲笑意,招呼道:“大家散了吧,公子需要歇息靜養!”
看到方辰漸漸站起身,那些五大三粗的漢子們這才逐漸散去,一旁的方家下人們也跟著乖巧地離去。
書童喜極而泣,這才呢喃道:“公子你可算沒事了,嚇死小蝶了!”
方辰晃了晃腦袋,這才舉目看了看周圍眾人,他們要麽穿著長衣直裰,要麽粗布麻衣,嚴重不符審美。他又瞅了眼身邊的環境,整個庭院大的出奇,腳下青石板鋪就,院中兩旁沙土栽種銀杏、冬青、桂花,轉身一看,雕梁畫棟,烏瓦連綿……
奇怪?
自己不是被炸死了嗎,怎麽還莫名來到了這裡?這裡又是什麽地方?
方辰之前原本是一名特種兵,常年在人煙罕至的地方執行任務,這次在沙漠與恐怖分子打交道,為了解救被困人質,與敵人搏鬥時不幸被炸彈炸死犧牲!
“怎麽……回事?我沒死?我活過來了。”方辰愣愣看著自己雙手。
“公子,你沒死,是李鈴醫救活了你,小蝶還以為見不到你了,你有什麽不開心的,一定要告訴小蝶啊,為什麽要自溺呐。”書童這才邁著步子走來, 擦拭著眼淚。
公子?
方辰再次看了看自己,竟然成了少年模樣,“奇怪了,這是什麽地方?”方辰心中疑惑萬分,看著身邊陌生的諸人。
這身邊叫自己公子的書童,竟是一個妹紙,雖然年紀小,但是哭起來還真有些楚楚可人。
“公子我先帶你下去換身乾淨衣裳吧,濕衣物穿在身上容易著涼。”小蝶輕聲喚道。
方辰一時頭痛炸裂,很多記憶瞬間湧了上來,好一會他才明白,自己竟然真的……穿越了!
他來到了大明朝弘治年間!
而方辰現在所在之地,便是南直隸蘇州府的一個小地方――魯鎮方家。他自己反倒附身成了方家小少爺,這巨大的反轉,讓他覺得蛋疼無比。
明明在小說狗血電視劇中發生的事,真實在自己身上出現了!
在自己面前這位書童,年芳十五,平時作男子裝扮,乃是方辰的貼身侍女小蝶。當年,已故的方家老爺,也就是方辰的父親方世鴻仍健在時,小蝶就隨她的爺爺成老漢,在方家謀生,而成老漢因為勤勞肯乾,人又老實,在方家忠誠苦乾數載,才成了方家的管家。
整個魯鎮,方家乃是有名的望門。
自方辰曾祖一輩起三代人都是進士出身,在外人眼中是書香世家。方家家主方世鴻就是本地有名的士紳,當年看小蝶爺孫倆可憐,就收錄在家。
這方辰自幼,原本就受家中父輩們熏陶,這次秋闈中舉自然不在話下,隻是可惜三年前方世鴻便因病去世,年紀輕輕的方辰便擔起了這方家少主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