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花了百十文給兵曹修帳篷,李青松從營裡出來之後直奔寶昌號。
掌櫃還是上次那個掌櫃,看見李青松卻像是見了什麽惡客一樣,轉身就向後院走去。
李青松稍等了一會也不見有人接待,正摸不著頭腦,忽然看見虞晚從後院走了出來。
“你家掌櫃好奇怪,我上門難道不是客嗎?”
虞晚今天穿了件大紅色常服,發髻挽在頭頂,裝扮很中性,“是我讓他看見你就去叫我的,貴客今日登門,又有何事?”
“我手裡有點物件想換點錢。”李青松和虞晚一邊說一邊靠到台櫃邊上。
他過一陣子還要去屯田,有錢可以各種物資齊上陣專注建設,沒錢可就難免兢兢業業掰著指頭算帳,完全是兩種屯法。
李青松反正是不喜歡高難度開局,此刻他對金錢是有很大需求的。可他又沒什麽來錢的路子,利用系統商鋪和市場差價套現這種事偶爾為之還可以,做多了難免引人注意。
隻好把手裡的貴重物品歸攏歸攏,拿出來發揮作用。
“什麽物件?”
“你先看看這個。”李青松把背後一直背著的包袱解下來放下,裡面的內容和實木桌面碰撞,發出了極其沉悶的響聲。
虞晚試圖把包袱拉到面前,拽了一下,沒拽動,“這是什麽?”
李青松解開包袱,裡面是上次遠川剿匪之戰繳獲的幻術陣牌,端起來遞到對方面前。
虞晚俯身仔細查看,尤其是上面鑲嵌的珠玉和中間那顆碩大的蜃珠。
道器估價是個專業性很強的行當,未經特定訓練絕難勝任。但虞晚看起來也還算得心應手,很有條理。
“玄鐵幻術陣牌,中間這顆蜃珠算是好物,作價的話……”虞晚略微權衡,“可以定個五百貫。”
“再加上這個。”李青松把腰間剛到手還沒捂熱乎的符劍也解下來,放在桌上推到虞晚面前。
“這不是那把名字很怪的凶劍嗎,怎麽落到你這裡。”虞晚好像早有耳聞,只是瞥了一眼就不再多看。
“怎麽,你聽說過?”李青松心裡暗道不妙,凶劍大概就和他前世的凶宅一樣,值不上應有的價位的。
“你們虎衛府很多東西都是通過寶昌號變現的。”虞晚的語氣有點自豪,“你以後帶兵有了斬獲,也可以找我們發賣。”
別的不說,寶昌號能做這個生意說明確實和虎衛府關系不淺。僅憑這一點,在永州也算是一等一的豪商了。
“那能值多少?”李青松關心的終究是這個。
“本來能值不少的,但是這把劍在寶昌號手裡賣過三次,第一次是走私販子被羅都尉剿滅,後來兩次的劍主也都很快栽在你們虎衛府手裡,後來就賣不出去了。”虞晚抬腕很秀氣的遮住嘴巴,眉眼裡展露出幾分笑意,“劍器是好劍器,就是名聲太壞,只能算三百貫呢。”
一柄和乙等符劍差不多檔次的符劍照理應該能值七八百,這折價折的可真是太狠了。
“不如湊個整,一千貫怎麽樣?”
“寶昌號這邊,是可以。”虞晚邊說邊低頭對著陣牌上的蜃珠笑,蜃珠裡彌散的雲霧也凝結成一個虞晚絲毫不差的對她回應。
“不過你真的要當嗎?這兩樣道器雖然不入上品,但也還算實用,現在換錢是容易,將來有錢再想買可沒那麽湊巧了。”
虞晚說的是常事,但凡有點用處的道器變現都不算難,但有錢想買道器卻不一定能買到合適的,
畢竟這個市場容量還是太小了。 “我沒想賣。”李青松兩下把陣牌和符劍又劃拉到自己面前,好像護崽的母雞一樣護住,“你聽過抵押沒有?”
“就是押當唄。”虞晚點點頭,表示聽說過,“按當鋪的辦法的確是更好,不過你要是押當的話,寶昌號最多只能出到七百,還得付利錢。”
虞晚的確有幾分在李青松身上投資的意思。但投資這事最忌諱熱血上頭,過程要控制風險,目的是獲得收益,不可能無限期拿黃澄澄的銅錢往無底洞裡投。
到了真金白銀做生意的時候,還得是該怎麽來怎麽來。如果連這都接受不了,對方八成也不值得投資。
“不是押當,是抵押貸款。”李青松試圖用些陌生的詞,顯得上檔次一點,“就是這兩件道器我先用著,但是所有權押在寶昌號借一筆錢,如果到期還不上,就拿它倆抵債。”
這種說法倒真是聞所未聞,虞晚歪頭考慮了片刻,搖了搖頭,“這說法的確有幾分意思,押田宅的話用這辦法就不錯,畢竟田宅是呆著不動的死物。”
“但是你這可不行,道器畢竟不像田宅那麽穩固。”
虞晚不愧是商賈人家出身,從小耳濡目染, 對生意上的新鮮事物真是極其敏銳。
“虞姐姐是擔心我賴帳嗎?”李青松對這種敏銳心服口服,但還試圖掙扎一下,“我也是讀過幾年聖賢書的,如今還有朝廷的職位在身,哪用得著擔心這個呢。”
“我不是擔心你賴帳。”虞晚攏了攏頭髮略微猶豫,似乎是覺得接下來的話有些過分,但終究還是提出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而是擔心你死外面了怎麽辦?”
李青松幾乎要放棄這種嘗試,虞晚的邏輯極其縝密周到如同呂布把守的虎牢關,而他的說服力水平充其量是一群原始人拖著木棒子求雨。
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打動,不召於試圖用一把小水槍滋垮三峽大壩。
也許他應該先去塞外找蠻夷練練級,狂點魅力和說服力,升級一下軍隊。
但最終多少出人意料的是,在言辭交鋒完全潰敗、訴求無理化之後,他還是拿到了想要的“貸款”。
數額是四百貫,利息……利息還是別說了,完全是喪權辱國。
李青松走在街上,搓了搓拇指上殘留的印泥,忽然感覺好像忘了什麽。
能忘了什麽?
陣牌,在背後……
符劍,在腰上……
四個價值一百貫的黃金小判,在懷裡……
難道是虞晚在借契埋下了什麽不為人知的伏筆?也不是不可能,有時候所謂的“直覺認為不對”,其實就是潛意識發現了表層意識沒有發現的錯誤。
李青松苦苦思索了一會,突然意識到……
等等……我的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