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咄咄怪事!
燈光下,獨一人緩緩合上手中的史書,掩卷輕歎。
南宋一朝,共歷五世九帝,享國一百五十三年。
在華夏的歷史長河中,雖偏安一隅,國土也隻有半壁江山,卻實在不能算是個短命的王朝。
然而,奇怪的是,南宋朝那些金貴的公主們,似乎受到了某種惡毒的詛咒,幾乎沒有人能活到成年出嫁。
漫長的一百五十年裡,僅有一位公主意外的打破了這個魔咒,順利的撐到了拋繡球招駙馬的那一天。
那便是理宗皇帝的獨女--周國公主。
周國公主有著無比拉風的身世:父親是皇帝,生母是理宗帝榮寵不衰的賈貴妃,親舅是權傾天下的宰相賈似道。
而周國公主的相公,那個南宋朝唯一的駙馬爺,自然,便幸運的成為了獨一無二的男人。
......
......
夜已深。
獨一人關了書桌上的台燈,沒有去臥室,而是照例在書房一角的沙發上躺了下來。
這是個十分稀少的姓氏。
與之相配的,還有這個世所罕見的名字。
他不知道自己死去的父母為何會如此取名?
但有一點,他卻很清楚,依據族譜記載,他所在的家族,到他這一輩,已是十八代一脈單傳。
這種血脈傳承,實在是危險的很,隻要其中任何一代稍有差池,他這一族,就是斷子絕孫的結局。
或許,這便是他獨一人這個怪名字的來由出處吧?
獨一人不但名字怪,他這一支族人所從事的職業,也古怪的很。
據說,是墨家巨子的傳人。
而獨一人,就是這一世的墨家巨子。
至於到底是第幾代?
對不起,不知道。
自西漢以後,獨尊儒術,墨家日益式微。
尤其到了南宋中後期,程朱理學被篤信理學的理宗皇帝捧為圭臬,本就風雨飄搖的墨家更是過的淒淒慘慘切切。
如今,獨一人除了一身家傳的墨家本事以外,能證明他巨子身份的,隻有家族代代相傳的一隻黑色金屬箱子。
箱子裡裝的到底是何物,獨一人身為巨子,卻並不知曉。
箱子不大不小,呈橢圓形,通體漆黑,泛著隱隱的冷光,周身嚴絲合縫,猶如用金屬整體鑄就。
想要打開,根本就無從下手。
據說,此箱集天地之靈氣,由墨家的開山祖師爺墨子親手製作,裡面裝著墨門第一緊要的寶物,只在關系到墨門的生死存亡之際,才會自動開啟,幫助巨子帶領墨家門徒度過劫難。
然而,世界潮流,浩浩蕩蕩,墨家早已經快要湮滅在滾滾紅塵之中,箱子卻從未主動開啟過。
......
......
這是一幢老宅,獨門獨院,位於皖省的大山深處。
房子老的已經說不上年歲。
倒塌,重修。
重修,倒塌。
獨一人的家族,近千年來,便世世代代的生活在這裡,與世無爭,如同隱士,隻是埋頭鑽研墨家學說,從不主動與外界接觸。
自然,外界也幾乎無人來訪。
在獨一人的記憶中,他長到二十歲的年紀,似乎見過的陌生人,一隻巴掌都能數的過來。
但最近幾日,卻是有些怪異。
有位白發白須白衫的老者,總是在日暮時分,出現在老宅的門前屋後,
神情凝重,飄忽不定。 獨一人曾經嘗試著與他交談。
但老者每每隻是盯著獨一人那高大的身軀,臉露微笑,一言不發,點頭不止。
爾後,倏然轉身,衣袂飄飄,身影輕晃,數息時間,便消失在林深之處。
如此,三五日光景。
就算獨一人久居深山,並不是個膽小之人,但依舊有毛骨悚然之感。
這日,天光如墨,風雲雷動,暴雨滂沱。
獨一人門戶緊閉,兩耳不聞窗外事,躲在工坊裡,專心試驗著一款墨家機關器。
“時辰到了。”
驀地,房門“吱呀”輕啟,身後有蒼老的聲音傳來。
獨一人嚇得心中一顫,丟了手中的零件,連忙轉身。
但見那老者不知使了什麽法門,已經無聲無息的立在工坊當中。
他神情肅穆,寶相莊嚴,雙手捧著墨家的傳家寶--黑色箱子。
“你,你怎麽進來的?為什麽拿著我的......?”
獨一人定定神,奇道。
殊料,他的話未說完,“哢嚓”,一道炸雷,從天而降,直趨地心。
頓時,地動山搖,寰宇間猶如天崩地裂。
瞬間,獨一人隻覺眼前一花,恍惚中,隱約隻聽老者喊道:
“一人,帶上箱子。記住,要振興墨門。”
......
......
南宋都城臨安府。
太學。
貫道齋。
正午時分,在官廚用過午餐的太學生獨一人,趴在書桌上睡的十分香甜。
睡眠中,他做了個恐怖的惡夢。
夢裡,自己置身於一座亙古大山之中,是時,昏天蔽日,狂風驟雨,雷電交加。
樹影婆娑,屋宇重重。
一個白衣老者與一個年輕人,模糊的身形,始終在自己的眼前晃動。
直到一個響天徹地的悶雷,將他轟醒。
此時,大汗淋漓,癡坐在書桌前的太學生獨一人,再也無法知道,自己的清白身軀,已經被來自七百多年後的,一位同名同姓的人佔據了。
獨一人大喘了幾口氣,伸手擦擦額頭的汗水,斂神觀察了一下四周。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古色古香的建築,數十張小書桌齊整的擺在屋裡。
自己桌上的石硯裡,翰墨猶自飄著清香,一本宋刻的《易經》攤開放著。
獨一人隨手翻了幾頁,字裡行間,書籍的主人用蠅頭小楷,密密的做了許多的備注。
顯然,這是一間古代的教舍。
獨一人雖是現代人,但他的家族的特殊性,向來是住古宅,學古文,用古法,千年不易。
所以,這種環境,對於他來說,並沒有什麽太大的違和感。
但是,這到底是哪個朝代呢?
獨一人起身,想出去找人問問。
恰在此時,屋外有腳步聲紛至遝來。
片刻,忽拉忽拉,便有二三十人湧入,紛紛在各自的書桌前坐定。
一位峨冠博帶的中年人最後進來。
在講台上站定之後,他清清嗓子,說道:
“學子們,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宮中已然確定,今年已末科科考後,狀元郎便是周國公主的駙馬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