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鍾後。

　葉傾城進了碧園。

　陸霄沒有理她，自顧自修剪著花草。

　因為站了一天一夜，葉傾城臉色頗為蒼白。

　見陸霄不說話，她也不敢，微微低著頭。

　眉宇之間，哪裡還有從前對陸霄的不屑和傲慢。

　有的只是低微。

　“這碧園是我娘親曾經居住的地方，她在這裡面種了許多花草，最多的便是薔薇和芍藥。”

　晾了葉傾城許久，陸霄終於開口。

　“秦少遊有句詩，多情芍藥含春淚，無力薔薇臥曉枝。我娘親很喜歡，在世的時候，時常念誦。”

　“我娘親還在的時候，我不懂這些，現在懂了，到底……意難平啊。她卻已經不在了。”

　“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麽。”

　葉傾城沒有勸陸霄節哀什麽的。

　像他這樣堅硬的男人，並不需要任何人的寬慰吧。

　“謫仙大人……如果您只是缺個聽眾的話，傾城願意一直聽你說下去。”

　陸霄搖了搖頭:

　“沒什麽想說的，人與人的悲涼，總是不一樣的。硬是要跟你說，你嘴上不說，心裡也只會覺得吵鬧。”

　“不會的。”

　葉傾城連忙搖頭。

　她看向陸霄，

　發現陸霄也在看著她。

　眸色清冷，裡面似乎暈開了兩朵月色。

　她連忙低下頭，霞飛雙頰。

　“你走吧。你跟我，到此為止。”

　陸霄擺了擺手，下了逐客令。

　葉卻是沒走。

　她咬了咬嘴唇，竟是直接跪在了陸霄面前。

　“你這是做什麽?”

　陸霄冷聲道。

　葉傾城鼓著勇氣:

　“謫仙大人……傾城……願為奴仆，隨侍左右。”

　這一刻，葉家天鳳，低微如塵埃。

　她所有的驕傲和自矜，在陸霄面前，都變得支離破碎。

　但她心甘情願。

　“是麽?”

　陸霄以勝利者的姿態看著她，目光帶著侵略性。

　葉傾城又是低下了頭，完全不敢跟他對視。

　隻覺臉頰火辣辣一片。

　“為奴為婢，隨侍左右……若我要你侍寢呢?”

　陸霄問她。

　葉傾城臉頰變得更紅。

　大概是糾結了十秒鍾吧。

　驀地——

　她抬起了頭，正視陸霄的眼睛:

　“我……我願意。”

　“跟你開個玩笑。”

　陸霄聳了聳肩:

　“你願意，我不願意。”

　“我有我喜歡的人，雖然你有點像她，但你……終究不是她。”

　“我……”

　葉傾城腦海一片空白。

　她囁嚅著說道:

　“可是……你已經住進了傾城心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傾城……又該怎麽辦呢?”

　“那你願意為我去死麽?”

　陸霄盯著她，唇角掛著淡淡的嘲諷。

　手指尖，光華湧動，已經多了一枚藥丸。

　“你知道的，我是全天下最厲害的丹藥師，能煉救人丹，自然也能煉殺人藥。”

　“此丹，名為‘斷腸’。服下之後，你將飽受劇毒之苦，三天三夜之後，肝腸寸斷而死。你能為了我，服下它麽?”

　葉傾城呆愣著，接過陸霄手中的丹藥。

　拇指大小，泛著妖異的紅。

　她猶豫起來。

　陸霄唇角冷笑愈甚。

　“謫仙大人……”

　葉傾城看著陸霄，眼神無比複雜，接著喃喃說道:

　“傾城……願意。”

　話音落下，便將毒丹塞進了口中，吞咽入腹。

　肚中，傳來灼熱滾燙的感覺。

　無比難受。

　或許是毒性開始發作了吧。

　她想。

　但她……

　並不後悔。

　人做了事情，就該付出代價。

　他不相信她懺悔的心。

　她便以死明志。

　“蠢女人。”

　陸霄白了她一眼:

　“自此以後，你便是我的女婢，負責照顧我的飲食起居，我不知道你這種千金大小姐，有沒有學過怎麽伺候人，但你若是毛手毛腳的，我就打你的……屁股。”

　說完便轉身進了房間。

　葉傾城變得呆呆愣愣。

　腹中灼熱的感覺，越來越明顯，就當她覺得，自己五髒六腑，都快被焚毀的時候。

　熱流卻變得清涼起來。

　散往四肢百骸。

　讓她覺得說不出的舒坦，都想哼出聲來。

　停滯許久的武道境界，竟是穩穩跨出了一步。

　從初階武聖境，邁入了中階武聖境。

　她這才恍然。

　原來……

　不是毒丹。

　而是一枚能讓她修為大增的神丹！

　她臉上愁容不見，換上了無比歡喜的笑容，大聲說道:

　“謫仙大人……傾城不會伺候人。但是……我一定會努力去學的。”

　……

　當日，葉傾城便在碧園住下。

　晚上，當她洗完澡，羞怯又笨拙的替陸霄鋪好床，忐忑不安的看著陸霄時，陸霄隻給了她一白眼。

　“碧園很大，有客房。”

　“哦。”

　葉傾城臉頰羞得通紅，逃也似出了陸霄房間。

　十分鍾後，躺在客房的床上，她卻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窗外一聲驚雷。

　淋淋漓漓下起了雨。

　她起身去關窗戶。

　外面，雨打芭蕉，秋雨湍急，濕了一座城池。

　……

　第二天一大早。

　陸霄剛起床，就發現臉盆中已經打好了清水，牙膏也已經擠在了牙刷上，葉傾城正在外面清掃院子。

　昨夜風急雨驟，落了一地樹葉。

　見她認真打掃卻又不太會的笨拙模樣，陸霄忍不住搖了搖頭。

　這婆娘，得了失心瘋麽?

　還真打算給他為奴為婢啊。

　洗漱完畢，換了身乾淨衣服，便去找小姨，葉傾城連忙跟著。

　尋到小姨，聶素言見陸霄與葉傾城一前一後，葉傾城還滿臉羞怯的樣子，眼神變得玩味。

　陸霄就知道自己小姨想岔了，也懶得解釋。

　“小姨，走吧，今兒咱可是有場婚宴要參加。”

　他說的，自然是那位譚家譚公子譚文斌，與鍾山度假山莊老板娘邱素婉這對狗男女的婚禮。

　聶素言有些不想去，說道:

　“霄兒，真的要去麽?不必了吧。”

　陸霄說道:

　“小姨，這事兒你得聽我的。譚文斌這渣男，始亂終棄，要跟邱素婉結婚了，還要主動邀請你參加，咱不去鬧鬧，可對不起他譚大公子的款款盛情。”

　“這……”

　聶素言糾結起來。

　譚文斌和邱素婉這對狗男女，可恨麽?

　當然。

　只是她心地從來善良，真的沒想過，要去報復什麽的。

　“小姨， 我知道你心好，但你始終沒明白一個道理。”

　陸霄看著聶素言:

　“如果這世界上所有的壞人做了壞事，都可以獲得寬恕，那這世界上也就沒有公道。”

　聶素言一愣，沉吟片刻，鄭重點頭。

　總有人，把他人的善良，當成懦弱。

　這是不對的。

　霄兒要替她出這口氣。

　不過是想讓事情是它本來該有的樣子。

　…………

　…………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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