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錢收完小戲繼續搬演,但柳輕候已經沒有心思去看,就連吐槽的樂子也被腦海中的突然出現的一點靈光給衝淡了。腦袋裡單核CPU開始掛擋給油。
這也太好賺了,都是在娛樂產業裡混飯吃,搞青樓哪兒有搞戲場來的高端?花魁跟明星能比嗎?能比嗎?後世說得對啊,市場競爭如逆水行舟,要想不被淘汰你就得有轉型升級的覺悟。
這個念頭一起眼前原始狀態的小戲也就沒心思看了,甚至外邊兒的熱鬧也沒心思逛了,出來叫了一輛馬趕腳回了醉夢樓。
人還沒到,遠遠的就看見醉夢樓門口圍滿了人,柳輕候嚇了一跳,急忙會了車錢跑過去,就見圍著的人多做襴衫文士打扮,被他們圍在最中間的是一張告示,內容就是老樂師許公達一曲琴簫合奏後決意封琴,以此周知。
人群一邊圍著看一邊議論紛紛,文人嘛遇到這樣的事兒不用想肯定是讚賞有加啊。說這許公達雖是樂工卻身具雅骨,不僅有琴技更有琴心,此舉實乃佳話,不讓千載之上伯牙摔琴專美於前。
讚賞之後就是遺憾,遺憾《春江花月夜》琴曲至此竟成千古絕唱,更有幾人失魂落魄的念叨不已,說是有友人前天晚上在此親耳聽了那一曲合奏,回去之後直言蕭琴之美宛若天籟,雖余音繞梁猶不足以形容,自己聽後心癢難耐結果慕名而來卻成絕響,此番錯過必將遺憾終生啊。
遺憾之後是期冀,就有人念叨上了,六朝時正始名士嵇康嵇叔夜為司馬昭所殺,臨行前猶自憾恨未能將《廣陵散》傳予袁孝尼,終使《廣陵散》成為千古絕唱。如今這許公達雖年已老邁,但據說筋骨猶健,想必會有傳人繼其琴技琴心,如此終有一日這《春江花夜月》的琴曲必將重現天下。
這時又有之前說將要遺憾終生的人驀然道:“我聽好友說過,那夜張參軍入屋之後不久一個面容清俊的小沙彌就被叫了進去,後來奉蕭的也是他,琴簫合奏時也唯有他一人在側,此人必是這許公達的弟子無疑”
這邊一叫,人群那邊立時有人附和,對啊對啊,三日前花魁大賽時跟著許公達一起上場的就有一個小沙彌,這兩遭如此重要的場合都有他,必是必是。
聽到這裡,人群後面已放下心來的柳輕候掩面抱頭就跑,這要再不跑一會兒給人揪住怕就跑不掉了,直到從側門裡進了醉夢樓才徹底放心下來。
要去找蕭大娘子,結果先在第三進的偏院兒中看到了九娘,小丫頭站在一株烏桕樹下勾著頭盯著自己的胸前發呆。
自打比賽之後開始學蕭,兩人天天還見面,但幾乎沒怎麽好好說話了。雖然攏共也沒有好兩天,但此刻偶然撞上還是怪親切的。柳輕候走過去,輕聲道:“怎麽了,發什麽楞啊?”
“我都已經十四了,怎麽還是這麽小,這麽瘦啊……”小丫頭隨口接了一句後才發現不對,猛地轉身看到是柳輕候,玉白的小臉唰的就紅暈暈了,中箭兔子般跳起來就跑。
跑到一半兒驀然又折回來狠狠在柳輕候身上胡亂踢了兩腳,“你是鬼嘛,走路都不帶聲”踢完罵完嗖的又跑了。
丫頭大了不省心哪!柳輕候笑著拍了拍僧衣,愈發堅定了要幫著醉夢樓轉型升級的心思。
九娘就在自己屋裡,柳輕候這回吸取教訓敲了門再進去,一進去就迎來一通罵,“你個賣嘴的小和尚說完封琴的事情就跑,吃香喝辣浪蕩到現在才回來,留下老娘一個人不斷跟人解釋解釋再解釋,
瞅瞅我這喉嚨都成啥了” 大娘子的聲音確是啞的厲害,柳輕候也就不與她計較了,等他過足了開罵的癮頭之後才賠笑的說起兩件事。
第一自然就是楊崇義那邊答應的事情需要蕭大娘子親自去接洽,畢竟雖然來了醉夢樓這些日子,但柳輕候對這個行當本身基本沒什麽了解,沒法兒談。再則,真讓他出面談,心裡總還有點那個什麽,雖然也罵過自己真特麽矯情,但就是不願意。
這事兒一出原本一臉疲倦的蕭大娘子立時滿血復活,兩眼放光的衝過來就要把人往懷裡劃拉,嚇得柳輕候一躥三丈遠。
“行,算你這小和尚還有幾分良心,此事若成,以後楊家所有花費中的淨利水給你三股子,老娘說話算話”
柳輕候聽的直擺手,這倒不是他不愛錢,而是實在不願意要這個錢,理由嘛跟前面一樣。
趁著蕭大娘子正高興,順勢就提出了醉夢樓轉型升級的事。
大娘子聽完一臉懵缺,“開小戲場是和尚們的事兒啊,咱們也開,難倒你要讓我們也給客人勸惡揚善,說什麽萬惡淫為首的屁話”
話說完,蕭大娘子自己都覺得好笑,咯咯的樂了好久。
柳輕候臉色發黑,“誰說搬演小戲就只能和尚乾?誰又規定小戲就只能演那什麽佛祖割肉飼鷹的佛經故事?咱就不能才子佳人,比翼雙飛嘛,這都是錢都是錢!”
蕭大娘子見柳輕候急了才鄭重些,但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沒什麽熱情,“這事兒沒人做過也就沒個準譜兒,你要倒騰可以試試,但要現在就把醉夢樓都搭上那可不成,這麽多人要吃飯的”
頓了頓之後又道:“知道你心思活,有這胡思亂想的功夫不如多想想明天去楊家的事,還有後面兩場比賽可還沒個著落,你可是領著月俸的,要上心”
現實很殘酷啊!不過最初的懊惱過後,柳輕候倒也能理解蕭大娘子,以她的成長經歷及所處環境來說本就是現實至上,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性子。醉夢樓這幾天又開始有了起色,正一門心思要在傳統行業大展拳腳,怎麽可能支持從未有過的轉型升級。
不支持,我自己來!
到廚下胡亂弄了些飯吃完小憩一會兒後繼續往後園小亭練蕭,既為打鐵趁熱,學了就不能停,也為靜心。
當天晚上睡覺就再也沒有以前那麽香了,腦子裡比賽和轉型升級的事情攪在一起,思慮的實在累了才昏昏睡去。
第二天是被蕭大娘子給叫起來的,比以往都早,催促著洗漱完吃過飯出門叫了一輛馬趕腳就直奔楊府。
不消說這次走的還是側門,最終在一處偏院兒被安排下來等候,進出奉茶的下人不時好奇的看看蕭大娘子,大約是從沒見過有女人上門拜客的。
等的時間有些久,也有些無聊,柳輕候就把袖子裡的兩件金器拿出來把玩,正在這時那清客楊達從外邊走了進來。
柳輕候見他進來,手一抄金葉子和圓金錢就進了袖子。
楊達衝蕭大娘子拱拱手見禮過後自尋了一張胡凳坐下,撇著嘴看向柳輕候一臉的不屑,“葉子和金錢也就是看著大罷了,真正又值幾個錢?值當的你這麽一副措大慳吝相,村氣!”
柳輕候穿越過來也有幾天了,自然知道“措大”這個當下的常用詞就是後世窮逼的意思,也聽說了當下極流行的那句歇後語,窮措大喚妓女——必不來!
但他一點都不在意,村怎了,村也是一種風格!至於措大,咱本就是屌絲,屌絲光榮,屌絲萬歲!你這萬惡的地主買辦,擱後世老子代表階級鎮壓了你。
“一文錢還能難倒英雄漢,咱這不是窮嘛,所以還請楊先生高抬貴手賞碗飯吃”
“此事東主已經吩咐過,好說好說”
柳輕候見他答應的這麽痛快也就放了心,向蕭大娘子點了個眼色後也就不說話了,剩下的自有他倆接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