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烏七下去休息後,柳輕侯吩咐人請來了王昌齡,“我該要動身了”
來了好幾天了,此前發生的事情王昌齡都知道,聞言面露憂色,“現在就走,安全無虞嗎?”
“硤石、長安、洛陽相繼動手,彼輩如今自顧尚且不暇,還有多少心思來謀刺我?”
王昌齡手撫著蓄起未久的短須,面露思忖之色道:“我這幾日一直在思慮究竟是誰欲殺你而後快?又為的是什麽?還有,雖然居中都有余老賊經手,但買凶殺你之人與盜漕糧的是否同夥?”
“是啊,我自己亦是不解”
柳輕侯搖搖頭,“我赴任監察禦史不過數月,還沒開始巡按地方,手中也沒有彈劾案,誰會乾冒殺官之險欲買凶取我性命?他又能得到什麽好處?
至於盜糧案我也是剛剛知道就遭遇襲殺,論理無論如何也不該這麽快才是。要聯絡余老都頭,余老都頭又要買凶,這中間都需要時間。以此推斷此事的謀劃當是在我離京之前就已開始,碰上漕糧案應當只是巧合”
王昌齡又開始搓他那指節粗大的手,“是不是巧合,犯這兩件案子的賊人之間是否有關聯,或者根本就是一夥兒恐怕只有余老賊才清楚,可惜……你在京中可曾結下什麽生死仇敵,此外知道你離京日期的又有誰?”
他問的這些柳輕侯在過去幾天裡其實早已反覆想過。要說能不計代價必欲殺自己而後快的生死仇敵算起來就只有兩個,王鉷與秦延壽。
只是這兩人中王鉷已經遠貶嶺南為官,他就是殺心再烈,手也長不到這個地步。至於秦延壽早已被人黑死在大理寺,他還真能從地府裡爬出來報仇不成?
所以循著這條線實在是找不到什麽頭緒。關於離京日期,那知道的人就多了,家人不論,禦史台上下全都知道,加之自己如今在皇城頗受關注,還不知道要傳知多少人,從這上面做文章至少在獲得更多信息前是看不出什麽的。
這個話題暫時聊不出什麽結果,柳輕侯遂主動換了話茬兒,“來了也有好幾天了,也沒時間問你這縣尊大人的滋味如何啊?”
王昌齡使勁搓了搓手後一揚脖子,“在無花你面前我也不說假話,這縣尊的滋味嘛,不壞!哈哈,至少比縣丞是好多了”
他這話以及爽朗的笑聲衝淡了房中的沉鬱,柳輕侯聞言亦笑,“我知道你是有心要做些事功的,欲為事功便不能沒有專斷之權,且好生做吧,好男兒欲平治天下青史留名就該發於州縣”
“嘖嘖,這才入仕今日,言辭中的京官上差氣派倒是十足十”
王昌齡手指柳輕侯調侃了一句後才又續道:“青史留名我是不敢想,只是讀書多年,胸中所學不能沒有用武之地,如今能照佑好這一方百姓已是心滿意足”
“我兄有此一念便不失為一好官”柳輕侯翹起大拇指讚了一句,“硤石多匪,如今情形如何?”
“還能如何?”王昌齡苦笑,“進剿難以建功便只能嚴防死守。說來還真是笑話,官衙與三門山中群盜本該官匪不兩立,如今卻似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你不下山為禍我這一方百姓,我便不入山進剿,雙方儼然是井水不犯河水”
說完,一聲歎息,“出仕之後方知許多事情其實信不得書,也沒法兒按書上說的辦。如今這局面州裡,我這縣衙裡是都不願剿,剿難建功,稍有不慎便有喪師吃掛落之虞嘛,誰願意?不瞞無花你說,此前為縣丞時我可是一力主剿的,現在……”
後面的話王昌齡沒有明言,意思卻已表達的無比清楚。
柳輕侯理解的點點頭,
“使君不同意便調不動鎮軍,你一個縣令拿什麽去剿?不過不派大軍進剿卻也不意味著什麽事都不做”“哦?你說”
“一則是哪怕得罪州衙讓所有人不快,你也得明確表明要進剿的態度,這些賊匪畢竟是在你硤石境內,誰敢保證他們從此就不做鋌而走險之事?你手中沒有鎮軍的調兵權,異日真有萬一之事時今天的表態就是護身符,至少州衙想要推卸責任時找不到你頭上。行走官場,不能沒有這份自保之心”
王昌齡聞言點頭,“你再說”
“再則,你雖不能手提大軍進剿,卻可以安排細作入山。如此既可以對山中群盜的情況心中有數,亦能為將來的大軍進剿預為綢繆”
王昌齡猛一擊掌,“此言大善,我即刻就辦”
數年時間裡王昌齡變了許多,但也有許多估計是永遠不會變了。柳輕侯見他起身就要往外走,忙將之一把拉住,“此事異常危險,人選務必精挑細選”
說完猶自不放心,柳輕侯又扯著他細細交代了一番。至於交代的內容多是取材於後世所看的諜戰劇及諜戰大片兒,管不管用不好說,重要的在於讓王昌齡意識到此事的嚴酷性以及助其打開思路。
單線聯系之類的話說了一籮筐之後才把王昌齡放走,柳輕侯也開始準備動身事宜,盡管遭遇了之前的危險,但他坐船走漕運路線到揚州的初心不改,所以後面的旅程將依舊是水路。
又停了一夜,一切收拾停當,第二天一早柳輕侯一行辭別王昌齡趕往三門碼頭。
柳輕侯邊走邊在想姚家的事情,剛才辭行時王昌齡說了一嘴,姚仁如今依舊纏綿病榻,沉屙難愈。
姚家劉老夫人已經有年余沒怎麽見客了。不過據見過她的人回來講說,老夫人如今愈見老態,但性子也隨之老而彌堅。有她在一日,誰也不敢小瞧了姚府。
除此之外,與三門砥柱遙遙相對的邀月樓已然成為硤石最具標志性的景觀之一,這也使無花僧的傳說在硤石傳唱度很高。
王昌齡提的這一嘴讓李二娘子興致盎然,一路不斷追問,柳輕侯哪裡有說的興致?那不是自吹自擂嘛,還好當日的另一個親歷者烏七也在,帶上渲染效果後說的是天花亂墜,聽的李二娘子眉花眼笑。
一行人說說笑笑出了硤石城,柳輕侯正欲抬眼看看那令他畢生難忘的邀月樓時, 眼神先在城門不遠處定格一下,而後腳下生風般一路衝過去。
除掉黑衣後換上一身寶藍色長衫,頭戴同色順風襆頭的柳寒光簡直是顏值炸裂,縱然就這麽隨隨便便站在路邊依然是鶴立雞群,引得來往行人頻頻注目。
柳輕侯一路衝到他面前時繃住了臉上的笑容,瞅瞅他肩上背的一個小行囊,“怎麽,辣醬吃完了?”
柳寒光沒搭理柳輕侯的嬉皮笑臉,冷口冷面,“我奉義父之命來護送你”
“我隻問你辣醬吃完了沒有?”
柳寒光額頭青筋直蹦,柳輕侯還就是最喜歡看他這樣子,上前一步胳膊一抬就直接上了肩,把個柳寒光別扭的呦,但任他如何柳輕侯就如狗皮膏藥般就是不松手,“吃完了就吃完了,吃完了就回來,一口辣醬為師總還是養得起你的”
這時李二娘子等人已趕了過來,烏七見到柳寒光也是滿臉歡喜的上來親熱,楊達與車太賢與他也不算陌生,一時間就在這路邊很是熱鬧了一陣兒。
柳輕侯總算是放開了柳寒光不再與他勾肩搭背,面對李二娘子“他是誰啊?”的問詢洋洋自得了一句,“隨我學禪的大徒弟”換來柳寒光一個白眼。
讓柳輕侯很高興的是,隨行的這一群人都是漕船上襲殺的親歷者,除了烏七知情不論,其他沒有一個人把眼前的柳寒光與當夜的暗影人聯系到一起。
柳寒光的臉太給力了!
這貨蒙臉和不蒙臉簡直完全就是兩個人,真真是顏值即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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