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強忍住激動仔細看了看行卷詩作,文風華美又兼具質裡,隱隱然有王維講義中所說的大家氣象。
我靠,沒錯,他就是那個崔顥,就是那個“黃鶴一去不複返,此地空余黃鶴樓”的崔顥,就是那個憑借這首詩讓李白在黃鶴樓上只能乾咂嘴,然後哀歎“眼前有景道不得,早有崔詩在上頭”的崔顥。
這尼瑪是真正的才子詩客,論年輕時的才氣之高並不遜於王昌齡和常建的大牛啊。我靠靠靠,這還真是山窮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柳輕候抓起行卷就往前院衝,直把一邊站著的小廝撞了個趔趄。
蕭大娘子正忙著調解兩個阿姑間的撕×大戰,柳輕候也不管她正說的口沫橫飛,直接一把拽過來,行卷往旁邊桌子上重重一拍,“就這個,買了。人呢?”
“走了”蕭大娘子答應一句後轉身一通咆哮,把那兩個阿姑罵的花容失色後才又轉過身來神采奕奕道:“這個行?”
柳輕候同樣的神采飛揚,激動之下都有些口不擇言了,“何止行,簡直太特麽行了。有他在過關就穩了,三甲都有希望,若是抓鬮時運氣好些,王昌齡和常建運氣再差些,就是魁首咱也敢指望一下的”
“這可是你說的?這人可貴的很,若是走了眼老娘可就要從你的股子裡抽錢賠了啊,至少出一半兒”
柳輕候胸脯拍的山響,“我說的,就要他”
蕭大娘子再無二話,風風火火就去辦這事兒了,順便還沒忘了把那兩個撕×的阿姑給攆出去。
重回後園的路上是狂喜過後的神清氣爽,擔心這麽久的問題有了如此完美的解決方案,也不比大小王四個二差多少了,這次第的感覺真是怎一個爽字了得呀。
心懷大放之下學習效率變得更高,隨後幾天就在充實的學習中平靜度過,累固然是累,但面對自己喜歡的東西每天都有實實在在收獲的感覺真的很棒。
九娘因為剛過蕭無雙三年祭日的緣故精神就不大好,柳輕候不止一次去勸過,但幾個姐姐沒來參加三周年祭日的事讓小丫頭傷心很深,勸也無用只能自己慢慢平複。最活潑的這個都沒有精神,那日子就不僅平靜,簡直是清靜啊。
距離比賽還有三天時的這個下午,柳輕候正在練蕭,王縉從前院散散淡淡的走了進來,楊達稍稍落後半步做了個伴當。
王縉遠遠的停下腳步並做了個手勢示意別停,柳輕候也就繼續吹奏,直至一曲終了。
王縉走過來進了亭子,向許公達頷首為禮。
許公達起身還禮,“這位想必就是無花日日念及的夏卿先生了,敢問夏卿先生,無花這一曲可還入得尊耳否?”
王縉聞言一笑,“名師高徒啊!以小和尚的年紀而言這一曲委實已經很不錯,若要夜遊曲江,這支蕭已聊可助興了”
許公達受用的點點頭,又呵斥了柳輕候幾句不可自滿的話後便出了亭子,留他三人說話。
柳輕候見老樂師走了,當即迫不及待的又問了王縉一句,“夏卿先生剛才所言是真?”
“誆你能有什麽好處?我雖沒出家卻也跟隨家慈守著妄言戒的,你這小和尚每每讓人意外,分明不過十五六的年紀怎麽就能對蕭曲中的寄情把握的如此精準!”
王縉說到這兒笑看著在座的楊達道:“傑馳兄,小和尚這是不信我呀,你以為如何?”
楊達滿意的看著柳輕候,
“夏卿先生法眼無差,無花悟性實在是高。之前咱們說好的器樂一宗盡可不必學了,自己練就是” 柳輕候聽完哈哈一下,心中大感快意。這段時間一直都是自己練,也不知道究竟進境如何,九娘子雖沒少誇,但她的誇又不敢信。
至於老師許公達,那就別提了,那純粹就是古板嚴師的典范,從他嘴裡永遠別想聽到誇學生的話,不罵就算是誇了。
現如今終於聽到客觀的評價,再對比剛來時蕭大娘子聽完蕭曲後那一臉的嫌棄,自己何止是進步,簡直是進步大發了。
雖說這其中有現場觀摩張若虛的機緣,有國手嚴師的指點之功,兩者都屬可遇不可求,但自己實實在在的刻苦努力也不是假的,辛勤付出豐厚回報,世間樂事莫此為甚。
又說了幾句蕭後,話題自然就轉開了。柳輕候這才知道今天是楊達邀王縉散衙後來醉夢樓吃酒耍樂的,因來得早就順便來看看他。
雖然當日王縉沒讓他行禮,但兩人間至少也有半師之誼,對於王縉跑來逛青樓吃花酒夜宿阿姑之事他實在無言以對,這能說啥,這讓他怎麽說?
好在這個閑篇兒只是扯了幾句後王縉就再次變換了話題,問起了找詩客的事兒。
柳輕候聽到這個就忍不住得意的想笑,臉上卻緊緊繃住了,刻意用極平淡的語氣道:“找了一個,汴州崔顥”這個名字一出口果不其然在兩人臉上看到了想看到的反應。
“崔汴州才氣是盡夠的,捷才也夠,醉夢樓能請動他出手,只要歌伎不差,過關是必定的,懸念也就只在座次上了。王少伯、常建、崔汴州三人皆是當今詩壇年輕一輩中翹楚人物,此番因花魁大賽龍爭虎鬥,妙哉妙哉”
“八娘子想必你們都是知道的,她是最以歌技傲人的,至少是不輸於人,有她在,必不至使崔顥新詩失色”柳輕候正說的起勁,偶然間看到楊達神色踟躕,遂停住話頭問道:“楊兄,怎麽了?”
楊達苦笑一聲,“我這話說出來可就掃興了。夏卿先生說的不錯,崔汴州才情肯定是有的,只是風聞此人有文無行,其人好賭好酒又好色,好色卻又好始亂終棄,最是個薄情寡義的涼薄性子,這樣的人只怕靠不住啊”
柳輕候心裡咯噔一聲,扭頭去看王縉。王縉沉吟著點了點頭,“此人士林清議確實不大好,傑馳兄說他有文無行並不為過”
柳輕候聽完心中的感覺就跟日了狗一樣,眼瞅著比賽還有三天了整這麽一出兒,這不是活要命嘛。當下也沒心思陪兩人再聊,三人一起到了前院兒。
找到蕭大娘子說明情況後,柳輕候就一個要求,現在趕緊再去確認崔顥那邊並無變故。
茲事體大,蕭大娘子甚至連柳輕候都不放心,覺得他年紀小江湖經驗少,愣是在最忙的時候親自帶人跑了一趟。
回來後反饋的結果還是很好的,崔顥那邊並無變化,人言之鑿鑿的說三天之後場上見真章。
蕭大娘子心懷大定後還來調侃柳輕候,說你個和尚年紀不大,疑心倒是不小。
但不知為什麽縱然已經確認過後柳輕候心裡總還是有些不落穩,晚上甚至為之有些輾轉反側:難倒真是我疑心太重?
第二天,一個壞消息突如其來,這個可是實打實。
繼花魁大賽的舞台上不能出現男人表演者後,依舊是棲鳳閣領頭又整出了新的么蛾子——既然是爭花魁,那三場比賽就不能換演員。
也就是說,醉夢樓第一場上的是九娘,那這第二場、第三場九娘就必須得上,如果還有第三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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