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終於結束閉關狀態從書房裡走出來時,柳輕候甚至都不敢看陽光,憋在屋裡太久太刺眼了。
“你怎麽了?”
聽見是九娘子的聲音,閉著眼睛的柳輕候擺了擺手,“沒事兒,適應適應就好了。漏春寺那裡派人通知了?”
回長安的當夜兩人在桂花樹下說話時就讓九娘子派個雜役到漏春寺告知無色,並邀他來城中小住,現在不過是問問結果。
“通知了。無色師兄不願意來”言至此處,九娘子的言語興奮起來,“他正寶貝著那些牡丹,現在已經有開的了,花又大色又濃豔,他讓金九給你帶話,好顏色的牡丹他是種出來了,若是你賣不出好價錢的話,就自己到師父的舍利子面前磕頭吧,不把頭磕腫不許起來。原話!”
柳輕候聽的直撇嘴,好你個無色真是不把首座當首座,這麽狠!
睜開已經適應的眼睛正要吐槽,先就看到柳寒光。
柳輕候先是暴怒,繼而心中莫名一緊,當下脾氣也顧不得發,先衝進了臥室。僅僅片刻後,一響震於屋瓦的怒吼驀然而起,“柳寒光,藏這麽緊你還能一偷再偷,就這麽點兒你還忍心一偷再偷,柳寒光,我跟你拚了”
柳輕候抱著罐子出離憤怒的衝出來要跟柳寒光拚命時卻滿院子找不到人,最終順著九娘子的眼神往上看,才見到這貨不知何時竟已上了樹,還站在特別高的樹頂,那是個他柳輕候無論如何也爬不上去的地方。
“你下來!”
“你上來!”
“你有本事就下來!”
“你有本事就上來”
這樣無意義的對話持續了好幾遍,素來高冷的柳寒光這會兒在說話上還真是不吝嗇,卻把柳輕候氣的頭髮暈。
甩石頭往上扔,要麽是準頭不行扔不到,要麽是好容易扔準了吧卻被柳寒光輕描淡寫就用劍鞘給拍飛了。自己還好懸被落下來的石頭打到頭。
石頭不行就用竹竿捅,卻見劍光閃動,豎起來的竹竿上部轉瞬就被劈成了好幾截,切口光滑,長度都一樣,其中一個還正正砸在柳輕候腦袋上。
柳輕候氣的要死,正拒絕九娘子的勸阻要跟柳寒光繼續較勁時,朱大可和烏七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手拿竹竿的他都是一愣。
“你們回來的正好,烏七,去把馬給我牽來”烏七是個很稱職的管家,聽到吩咐問都沒一句轉身就去。
“朱大可,你去抱柴火。待會兒要是騎在馬上還捅不下這個他,就放火燒樹,我還就不信弄下來你了”
“啊?”朱大可眼珠子瞪老大,衝著樹上就喊,“大師兄,你就下來吧,就師父這身板放他打,還能打疼你是怎地……”
正鬧的不可開交的時候,李太白個貨從外面走了進來。
此時烏七正好把馬牽過來了,柳輕候也顧不得招呼李白,上了大白馬就繼續用竹竿子去捅,朱大可則在下面不停的勸,大師兄大師兄喊的柳寒光腦門兒上火星子亂冒。烏七則是圍著馬轉悠,生怕騎術不精的柳輕候從馬上掉下來。
這場面熱鬧的要命,好看死了!
瞪大眼睛,嘴巴嘬成O型的李白原本也要上來勸,但看到騎在白馬上穿著僧衣的柳輕候不知想到了什麽,卻又不勸了,不僅不勸還看的是炯炯有神,看完柳輕候看柳寒光,然後又是朱大可、烏七,越看眼睛越亮,越看越興奮。
看著看著他居然又跑了,一邊跑一邊嘴裡還叫了一聲“噫籲嚱,
靈感之來,勢無可擋”他的劍南道方音很重,長安官話本就說的勉強,一激動之後更是難以控制,四川話加陝西話摻在一起,那酸爽,簡直了。 只不過院子裡沒誰在意他,勸來勸去,柳輕候終於不再徒勞,柳寒光個貨也從樹上下了地。
柳輕候喘息了一會兒後,驀然將手中的辣醬罐子高舉到頭頂,作勢欲往下砸,“讓你偷,偷”
柳寒光剛才對柳輕候的追殺都淡定如儀,看到柳輕候要砸辣罐子卻急了,“唰”的一下人影一閃就到了柳輕候面前,手上穩穩當當把罐子給扶住了。
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自打初次嘗到這個味道後就喜歡上了辣味的火爆,以至於竟到了無辣不歡的地步,對此他自己都覺得難以理解。
柳輕候緊緊抓著辣罐子逼上柳寒光的眼神,“想吃?”
柳寒光被他盯的沒辦法,最終只能答了一聲:“想”
“想就得乾活兒!朱大可,讓你收集的吳茱萸收集好了嗎?”
朱大可屁顛屁顛的過來,“收集好了,都在東屋放著,老大一堆。”
他話剛說完,那邊烏七冷不丁的補了一句,“公子,他做這事貪墨了七吊錢”
朱大可一聽不幹了,衝上去就跟烏七理論。看著那邊風雲再起的熱鬧,柳輕候牙齒咬了又咬,依舊是盯著劉寒光,“東屋的吳茱萸就交給你了,把根莖都取下來,洗淨剁成醬。等我做好之後,給你三成”
“五成”
“最多三成半,要不一點兒都別想”
無言的一陣兒僵持後,柳寒光終於無聲的點了點頭。柳輕候見他轉身要走,“站住。新辣醬做出來之前你不許再偷我的,還有,你走了好幾天,找的奴仆呢?”
“等你考試過了,換了官身,他們自然會來”柳寒光脖子一梗,往東屋去了。
柳寒光抱著辣罐子處置了朱大可與烏七的紛爭,宣布那七吊錢從朱大可薪俸中扣除,若再有下次直接逐出門牆後,小院兒終於恢復了寧靜。
九娘子捧著一隻茶盞到了柳輕候身旁,“無花,你這都招的什麽人哪”
柳輕候正自口乾舌燥,一口將茶盞中的白水一飲而盡後恨恨聲道:“鳥人!一個柳寒光、一個朱大可,遇上他們我真是三生有幸。對了,新戲的事情你也別著急上火,李太白那裡已經有眉目了”
“真的?”九娘子如釋重負的吐了口氣,不過隨即又瞅了瞅常建回鄉探親前住的屋子,“要是常先生還在就好了”
“放心吧,李太白只是還沒適應, 等其適應之後絕不會比常先生差。我要去複習了,你也回醉夢樓吧,要不那兩個貨能把你氣死”
九娘子回了醉夢樓戲場,柳輕候重回書房將之前總結的數據和對策等思路要點又再理了理,而後開始試著書寫策論。
一口氣寫了大半,感覺眼睛酸澀的時候,放下筆起身往東屋晃了一圈兒,果不其然看到柳寒光兩眼紅彤彤的,望之就好像哭過一樣。
吳茱萸的根莖非常辛辣,切它剁它就跟切洋蔥一樣,少了還沒什麽,多的話必定會衝鼻子衝眼睛使之過敏流淚。這是當日老余都頭一再告誡過的,柳輕候心裡都笑成了花兒,臉上卻做出一副茫然不解的樣子,“哎呀,你要不願意就說嘛,這麽大個人怎麽還哭了”
他的聲音很大,比平時說話時都大,於是順理成章的就把朱大可和烏七給招來了,他們也就順理成章的看到了柳寒光雙眼發紅“哭了”的樣子。
那麽高冷,以至於朱大可碰到他都隻敢自稱老二的柳寒光居然哭了,這場景震撼的朱大可和烏七面面相覷,隨即又捂著嘴葫蘆偷笑。“大師兄”的高冷形象至此塌了大半。
柳寒光臉一陣兒白一陣兒紅,驀然拔出腰間長劍唰唰唰,一時間屋內茱萸亂飛,柳輕候領著朱大可與烏七抱頭鼠竄。只不過方一逃出東屋,柳輕候與朱大可就很不厚道的對視大笑,HAPPY的不得了。
此後又用了幾天時間反覆多稿修改,柳輕候終於整出了一篇自己滿意的策論。在此之前只怕時間不夠,在此之後卻是納悶開製科的消息怎麽還沒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