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渴的要命,本待起床弄點水喝結果人剛一動腿都酸疼的厲害,尤其是大腿和腳踝兩處,那運動過度導致肌肉損傷的酸爽簡直了。
一聲呻吟驚醒了外面的人,房門猛然被推開。王昌齡大步走了進來,“賢弟醒了,吉人天相,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與那晚姚家別業匆匆一見相比,王昌齡瞅著也瘦了一圈兒,此刻看著柳輕候滿臉欣慰。
柳輕候看著歡喜之意樸實而深摯的王昌齡有些小感動,寫邊塞詩豪氣,做人也豪氣,這的確是個值得一交的好朋友。
可惜感動持續的時間很短就被慘叫聲給代替了,王昌齡或許是欣慰過頭語言已不足以表達,手也上來了,而且是直接拍在柳輕候的大腿上,與感情的深度相對應的力度也很大。
這酸爽……哥,你可是半耕半讀的出身,看看你那骨節粗大手上的繭子吧,這力度弟弟我扛不住啊。
叫聲中,又一道身影從外面滾了進來,對,因為人太圓所以一跑起來看著就像滾了。
滾進來這人一到柳輕候榻前,喉嚨裡發出的呼天搶地之聲立時就把柳輕候的慘叫給蓋的一絲漣漪都沒有。只不過這貨情感也太強烈,表達情感的方式雖不是拍,卻是抱,就抱在柳輕候大腿上,賊緊賊用力。
柳輕候臉都變形了,MMP啊,哥這聖僧沒死在大河,沒死在花果山,但早晚得死在你們手上。朱大可,你個夯貨且等著吧,等哥好了讓你看看師門有多少家法。
朱大可這一呼天搶地頓時又引進一群人來,什麽陝州別駕、司法參軍、鎮軍將領、硤石縣令、縣尉、都頭等等一大堆,而被這一堆人圍著,或者說是拱衛在中間的是一個年過七旬,頭髮花白卻精神矍鑠的老婦人。
只需看看老婦人所站的C位和身上服飾,柳輕候無需介紹也知道她的身份了。文獻公姚崇之遺孀,國公夫人劉氏。
王昌齡一一介紹時柳輕候由朱大可強扶著下地見禮,見禮畢連喝三盞涼茶後沒有一句廢話直接說起了劫持後的遭遇。
這樣的場面早在前兩天往回趕路時早就想過不止一遍,故而此刻說的就很流暢,絕沒有什麽吞吞吐吐。
除了不便說的一些東西,譬如關於平道的猜想外,其余部分他都說的很細也很實在,不驚悚不渲染,平平實實且用的都是大白話。
等他花了好久功夫說完,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國夫人身上。
或許因為年老的緣故看著有些瘦弱的劉老夫人氣勢卻很足,看著柳輕候輕輕點頭頷首為禮,“柳生來赴我姚氏別業之會,不意竟遭此無妄之災,老身慚愧”
人態度這麽好,柳輕候遂也忙道不敢。
“以柳生所言,拙孫之病乃是受劫當夜受了風寒與濕寒的緣故?”
“還有驚悸”柳輕候心有余悸的搖了搖頭,那夜突然被人撲進水裡的經歷,真是太特麽嚇人了。
“既是劫了爾等前去,為何又這般虎頭蛇尾的放了回來?”
這一問真不好答,柳輕候也不能說人本沒想劫姚仁,是他那胸大無腦的蠢女兒乾的事情,這不可信哪。
遂斟酌著答道:“劫匪如何想在下亦是不知,隻以個人揣測而言劫匪本是有所圖,只因姚公子病勢發展太快且重,這幫子強梁也怕姚公子在山中有個三長兩短,畢竟這可是姚家的公子”
柳輕候的意思很明白,劫匪不管是對姚仁有什麽圖謀,卻絕無要殺他的意思。劫掠是一回事,
殺人可就是另一回事了,更別說殺的還是姚崇的孫子。 這個揣測很有說服力,眾人聽完雖無人說話,但頷首點頭的卻不少。
劉老夫人略一點頭後站起身來,“拙孫病勢沉重,老身就不多留了。柳生若無事就在硤石多留幾日,興許還有勞煩動問處。既是姚府留客,一應花銷自然都在姚府,柳生若覺此間不便,盡可往姚府別業小住”
這就算變相軟禁了?柳輕候心裡很不爽,但多多少少也能理解,畢竟是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他這兒又是一起放回來的,不可能就剛才那麽一說就完了。
推己及人,柳輕候答應了,只不過拒絕了到姚府別業的邀請,理由嘛實在是現成的,“在下真是怕了,還是住在城中更好”
劉老夫人沒再多說,轉身去了。她一走,屋裡的人敷衍一下後也隨即走了大半,隻留下縣尉等對此案負有乾系的責任人。
而後就是一通看著還算客氣,但實際就是盤問的問訊。柳輕候對此的回答很保守,絕不說任何自己揣測到的東西。
劫匪為什麽劫你?
這你得問劫匪啊!
劫匪在哪兒?
來回眼睛都蒙著布條,我哪兒知道?只知道行走的時間,這個你們倒是可以算算。
…………
一直折騰了個多時辰才把這些人送走,王昌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衝著柳輕候搓手道:“對不住了,他們也是職責所在,你不知道這些天裡從硤石到陝州,上上下下都快被使君給逼瘋了”
“沒事兒,誰讓我倒霉攤上了呢”柳輕候苦笑著搖搖頭,驀然想到一事,因而問道:“這事兒報到長安了嗎?”
王昌齡挪了個位置邊招呼外邊的客棧夥計上菜上酒,邊回答柳輕候道:“沒有”
聽到這答案,柳輕候心底松了口氣,還好還好,若是自己被劫持的消息傳到九娘子那兒,還不知道她得急成什麽樣子。但輕松之余也覺意外,“這麽大的事兒陝州州衙也敢瞞著?”
王昌齡撇撇嘴,“官場上有什麽不敢的?眼瞅著考功之期就到了,這一考決定的是官員的升遷調轉,在這樣的緊要關頭出了這麽大案子,捂不捂得住都總得試試吧”
頓了頓後,他才又補了一句,“據說此事是跟姚府商量過的,姚府答應了十天的期限”
“姚府會答應?”
王昌齡習慣性的搓了搓骨節粗大的手,“至少考功沒結束之前本州使君一時半會兒還走不了, 這案子就是報到長安乃至捅到天子面前,終究還得著落在他手裡來處置。姚家就是再地頭蛇,這點面子總還是要給的,要不以後怎麽見面?”
柳輕候明白了,還是縣官不如現管的意思唄!“後事如何處理?陝州會派大軍進剿嗎?”
“能剿豈不是早就剿了”王昌齡深深的歎了口氣,很無奈也很無力,“三門山中大的盜匪不下五六股,小的數都數不過來,剿誰去?
此山綿延數百裡,山勢又峭拔,根本沒有可供大軍進擊的道路,縱然強行進入,那些個賊匪們將老窩一丟再往山裡一藏,能奈他何?剿而建功的希望極其渺茫,反給大軍帶來不測之風險,若是你為使君該如何決斷?”
面對這樣的局面,那正等著考功的使君該如何選擇已是不言而喻,尤其是在姚仁和自己都已平安歸來的情況下,他要是肯冒險才叫見鬼了。
“不過姚家未必就肯乾休,此事最終如何且看他們雙方撕擄的結果吧”
這時夥計送來了酒菜,王昌齡邊指揮布菜邊道:“你沒看剛才劉老夫人一走,陝州別駕馬上就跟上去了,此別駕乃是使君的貼心人,等著接印的,務必要不出事的把考功給平穩結束了才成”
柳輕候與王昌齡邊吃邊聊,“考功要多久?”
“陝州距離長安近,最多兩個月吧,但最終結果出來快的話也要到明年二三月了,一年的時間哪”
王昌齡以為柳輕候是想找那些賊人報仇,頗不樂觀的搖了搖頭,“要想將那些劫匪繩之以法,怕是沒那麽容易,無花你莫因此憤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