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輕候在極度乾渴中醒來,正要翻身坐起頭卻疼的要命,似乎整個腦袋變成了個乾癟的核桃,稍稍一動腦仁就能在腦殼裡滾來滾去。
這幾乎就是後世比較典型的酒精中毒症狀了。
“什麽特麽的破酒,這是非得逼著哥自己釀啊”,柳輕候一邊掙扎著慢吞吞從榻上起身,一邊在心裡跟自己發狠。
這時代娛樂實在是太匱乏,如此就導致宴飲特別的多,他卻始終無法適應這時代的酒,每次喝醉簡直能把人痛苦死,再想想以後的應酬就更是頭大。以至於每次宿酒醒來都要發狠自釀。
坐起來之後頭又是好一陣兒暈,暈過才發現自己居然是睡在一間女子的閨房中,可惜屋內原本暗香浮動的空氣卻被一股濃濃酒氣給汙染了,氣味之重自己聞著都難受。
看清楚屋內放著的那些小飾物後柳輕候放松下來,這是九娘子的房間。
自打去年被大娘子揪著耳朵也要執意搬出來單住後,她的房間中緋紅色調就越來越濃,女性氣息也越來越重。
“小丫頭滿十五進十六,開始長大嘍”,柳輕候嘴裡正嘟囔的時候,蕭九娘子從外面推開門走了進來。方一進門鼻子就是猛然一皺,而後便去開窗。
也許是習慣了,反正柳輕候每次一看到九娘子就會懶病發作,明明渴的要死,身子卻動都不想動。
“枉你還是個才子,怎麽喝酒都喝不贏人家”,九娘子邊手腳麻利的開窗透氣,邊口中隨意說著,只不過她這話實在讓柳輕候有一種想要暴揍她的衝動。
窗子悉數打開後,九娘子又去搗鼓了一下,隨後捧著茶盞到了榻前。
柳輕候迫不及待的接過正要喝時卻聞到一股腸胃想要翻江倒海的氣味,“酒?”
“啊!”,九娘子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你宿醉的厲害,現在正該喝點酒透透”
我……柳輕候簡直要瘋,手癢的再也忍不住了,閃電般伸出捏住了九娘子粉嫩嫩的臉蛋兒,“我可不是酒瘋子,我要喝水,水!”
九娘子一下掙脫開,接過茶盞看了看後一揚脖子將滿滿一盞酒一飲而盡,而後才去提茶甌過來。
一連三盞冰涼的茶水下肚,柳輕候才感覺自己算是又活過來了。
“讀書人交遊多,酬酢也多,身邊沒個伺候的真是不成,醉了口渴夜裡連個端茶遞水的人都沒有”,九娘子口中說著,邊斜眼去瞟柳輕候,眼風不經意間掃過散亂的睡榻,不知為何臉上竟是起了一層薄薄的暈紅。
宿醉醒來身體發僵,柳輕候正起身活動著,沒注意到她的神情,還以為她是在說書童小廝的事情。
這時代的讀書人除非是窮的實在養不起,否則身邊至少得有個書童幫著做雜事,早前不止一人不止一次的勸他也找個書童,或者雇,或者乾脆就去人市上買一個卻都被他給拒絕了。
書童一般年紀都小,做的事情卻特別多,準備筆墨紙硯、背書箱子、生爐子煎茶……總之一天很少有能閑的時候。
“誰不是爹娘生爹娘養的,把個那麽小的孩子買來,再使喚來使喚去,自己明明有手有腳還比別人大卻跟個大爺似的動也不動,你說別扭不別扭?我不要”
九娘子莫名其妙的就不高興了,“呦,好一個大慈大悲的佛菩薩,到別人就是不忍心,怎麽到我這兒卻心安理得的很哪”
柳輕候聞言一愣,再仔細想想九娘子還真沒說錯,當下心裡就有些發虛,皮著臉湊到九娘子面前陪笑道:“咱倆誰跟誰啊,
你又不是別人。以後你也使喚我,使勁使喚,咱倆互相使喚”。 九娘子似乎就特別喜歡他這副不要臉的樣子,正聽的臉上露出笑模樣的時候,柳輕候“互相使喚”的話就蹦出來了。
小丫頭當即臉上一紅,頭勾下去的同時口中啐道:“跟人喝花酒,酒量沒練出來,這混帳行子話倒是說的順溜,若讓大姐聽見定要撕你的嘴”,說完,一扭腰勾著頭出去了。
柳輕候真真是莫名其妙,你幫我,我幫你,大家互相幫助,這沒毛病啊。怎麽……福至心靈的他驀然間突然明白過來,眼睛瞬間瞪的老大,口中哀嚎道:“九娘子你個沒羞沒臊的快給我回來,你說你天天都學了些啥”
九娘子沒回來,蕭大娘子卻躥進來了,眼睛一掃猶自凌亂的臥榻頓時色變,伸手間薅小雞子似的就用胳膊把柳輕候夾脖子箍在了腋下。
“啥,你們沒羞沒臊了?哎呀呀,我就說喝酒誤事,偏偏還碰著個喜歡偷酒的,瞅瞅,酒後亂性了吧!既然事兒都做了,那無花你可得給老娘交代個明白話,說,啥時候成親?”。
蕭大娘子情緒亢奮,被她夾在胳膊下的柳輕候差點沒被她胸前的雄偉給悶死,掙扎著極力仰起頭,眼神無辜的要命,“姐,你想多了”。
誤會說清後蕭大娘子就有些怏怏的了,繼而惱羞成怒,然後就得動手。柳輕候是太知道她了,自然就要跑,無奈門被堵住就只能在屋裡騰挪,終究沒能幸免,屁股被踹了好幾腳,耳朵也就揪的紅彤彤的。
最終的最終是兩人坐在榻上喘氣如牛,把個提著食盒進來的九娘子看的是目瞪口呆。
九娘子似是知道蕭大娘子的來意,放下食盒轉身出去給兩人留了個說話的空間。
蕭大娘子指指食盒,“你吃吧,邊吃邊說”。
“我還沒洗呢,有事你盡管說,我聽著就是”,洗漱所需屋裡早就備好了,柳輕候也不見外,邊洗漱邊聽她說。
蕭大娘子說的是醉夢樓戲場分紅的事情。剛提起話頭她就先跑偏把九娘子罵了一頓,說小丫頭是個沒出息的,這本該是她親自來辦的事偏偏推到自己身上。
柳輕候聽的直笑,同時心中也是驚喜。醉夢樓戲場是他後世加穿越的第一次創業,從前年在大慈恩寺看到小戲搬演後開始動念,一直到後來一步步變成現實,再到如今火爆異常,這裡面著實傾注了他很多的心血。
如今所有的付出總算是有了回報,其間的成就感真是不言而喻。
罵完九娘子之後蕭大娘子開始報帳,到去年十二月底,醉夢樓戲場的前期投入便已全部回本並實現了幾十貫的盈利。如此以來從今年一月戲場實際上已經可以分紅。
此時柳輕候已經洗漱罷盛了一碗粳米粥喝著,他也沒去看蕭大娘子刻意攤的開開的帳本,直接問道:“戲場如今一個月能有多少純利?”
“這個月還沒到頭,帳自然就沒出來。上個月是八百七十三貫六百五十二文,跟去年十一月、十二月都差不多,每月或許有些浮動,但差別不大,就在八百貫到九百貫之間吧”
“唔”,柳輕候點點頭,心裡樂開了花。
八百七十三貫六百五十二文,就按八百七十貫來算,他與九娘子各佔一半份額的話就是四百三十五貫,這還只是一個月的。
一貫一千,十貫一萬,百貫十萬,若再考慮到購買力差異的因素,這就相當於後世六七十萬左右的月入。此時再想想前年剛穿越過來時的黃糜子臭酸菜真是恍如隔世。
這時代衡量有錢人的初級標準是腰纏萬貫,只要醉夢樓戲場不出意外,有個兩年也就勉強算是個大唐的有錢人了。
雖然這距離“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的富豪標準還差得遠,但能做個有錢人基本實現經濟自由柳輕候就已經很滿足,什麽富豪不富豪的他倒並不在意。這個落後的封建舊時代啊,再有錢能往哪兒花?你有豪華遊艇賣嗎?你有私人飛機賣嗎?了不起就是拚命買地買美女,很低級!
蕭大娘子報完帳後首先從袖裡掏出一張飛票,這是柳輕候當初真金白銀投進去的五百貫,回本之後自然要先抽出來。
待收了本金寫了條子並花押後蕭大娘子就問起了第二件事,醉夢樓戲場分紅是怎麽個分法,一則每月帳上留多少份額的盈余做戲場的準備金,二則是多長時間分一次紅利。
兩人之間很好說話,柳輕候喝著粥就把事情辦了。最終約定的結果是每月盈利的兩成留在公帳做準備金,以備不時之需;分紅初步定為半年一次,若有什麽不合適的再調整。
事情利利索索的說完後蕭大娘子卻沒有走的意思,伸手拿起柳輕候的空碗又給他添滿,“無花你已年滿十七了吧?”
柳輕候接過碗再吃,只不過沒有剛才那一碗那麽快。要說醉夢樓這廚子的熬粥手藝,那還真是一絕,火候十足特別的香,“還沒,不過也快了”
“足十六也不小了,再說你現在也算小有資財,怎麽樣?有沒有想過娶媳婦兒的事兒?”
柳輕候包著一口粥把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似的,“沒有。年紀還太小”
蕭大娘子音量唰的一下就升起來了,“小?你出門走走看看,十六歲的爹滿大街都是。”
柳輕候“切”的一聲,“男的才十六,那他老婆總得比他小吧,幾歲?十三、十四還是十五?女人這麽小年紀就生孩子,這不是坑人嘛!”
蕭大娘子簡直要拍案而起了,“十四五生孩子怎麽了?還是那句話,滿大街都是。人人都喜歡嬌嫩美人,你倒好,嫌東嫌西,真是個有豔福不會享的蠢和尚”。
柳輕候絲毫不為所動,“十四五生孩子的是多,但其間因母親身子太弱難產死掉的有多少?孩子夭折的又有多少?十四五歲還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大人都還沒長成就急著生孩子,孩子還能不先天虧虛?這不是造孽是啥”
言至此處,柳輕候頓了頓後又道:“即便就是男人,十六歲身體也還沒長成,過早進行房事對未來是有害無益,實不可取”
一說到產婦難產和孩子夭折上蕭大娘子還真是有些啞口,蓋因柳輕候說的實在是實情,這時代難產尤其是新生兒夭折的比例實在太高,高的後世人簡直無法想象,而且不僅是普通人家,就連豪富乃至皇宮裡也同樣如此。
生兒育女在這個時代可真是實實在在的鬼門關,死人太平常了。
“那都是命!”, 蕭大娘子恨恨聲道:“坊間果然沒說錯,你還真就是個怕死的”
柳輕候一點兒都不惱,香香的喝了一口粥,一副我怕死我光榮的神情,“怕死是好事,自己的命都不愛惜,那還娶老婆生孩子乾嗎,等著坑人?”
蕭大娘子站起坐下站起坐下的忍了又忍,“那你說多大能成親圓房生孩子?”
“三十都不晚”
蕭大娘子忍無可忍了,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的躥起來,聲音已然是在咆哮,“三十?三十都該當爺爺了。給老娘好生說,你到底要多少歲成親?”
柳輕候端著碗“噌”的躲開將要狂化的蕭大娘子,“二十五……二十,二十總合適吧,再不能更早了,要不真是傷身哪,閨房之樂可是一輩子的事兒,重在後勁兒得足”
“呸,你個不要面皮的學人說什麽葷話”,蕭大娘子氣壯山河的猛然一拍小幾,轟然雷鳴,“十九!你十九,九丫頭十八,再晚老娘今天非得活剝了你的皮”
“你看你看,好好聊著天兒嘛怎麽就扯到九娘子身上了,她可是個標準的美人坯子,就那麽願意嫁我?”
蕭大娘子不再說話了,不過她那從鼻子裡擠出來的兩聲冷笑卻是勝過千言萬語。
“好好好,大娘子你息怒,息怒”,柳輕候口中說著,心下卻在哀歎,逼婚哪,這在後世都沒享受到的大齡單身狗待遇穿越後卻給補上了。
由此可見,只要你是個單身狗,還是別人眼中的大齡,那你就躲不過逼婚,哪怕是被雷劈穿越了都不行。顫抖吧,擼啊擼的單身狗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