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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首座》第113章 漏春寺勸醉
  客人們開始陸陸續續進場,戲場內喧鬧的景象與後世電影院頗為相似,一時間竟使柳輕候有些恍惚,旁邊陪他坐著的常建從入口處收回目光,輕輕一笑道:“這個時候無花你還有心思折騰酒,年紀比我小十歲,但你這份靜心功夫為兄卻是自歎不如”。

  柳輕候也從熙熙攘攘的進場人群中收回眼神,苦笑作色道:“靜個鬼的心!我就是因為心裡實在躁的難受,這才自己找事來分分心,怎麽樣,有新消息?那金榜什麽時候能張布出來?”

  常建搖搖頭,神情間的煩躁一目了然,“這時候每天都有無數個消息出來,只不過沒一個能作準的。至於張榜時間,依照往年的慣例多是十天左右,哎,折磨人哪”

  “等著吧”,四目對視,兩人俱都是苦笑。

  說話間,客人們已經進的差不多了,唐代女子的自由度幾乎是封建王朝時代最高的,沒什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傻叉講究,所以戲場內不僅是衣冠錦繡,更兼香風陣陣,各式極盡心思的衣飾、妝容乃至發髻爭奇鬥豔。

  柳輕候咂了咂嘴,沒想到一段時間沒來,醉夢樓戲場居然衍生出了秀場的功能。

  感慨一閃即過,在客人相繼落座仆役們開始送上酒水小食單時,他的注意力就全數轉移到了客人們的反應上。

  當客人們拿到酒水小食單時,一片意料中的低聲喧嘩在戲場內響起。

  常建顯然也注意到了,湊到柳輕候耳邊低聲道:“一甌酒要價五貫,你可真夠黑心的,酒如其名,果然是斷腸酒”

  這本來就是黑心價!心中想著,嘴裡說的卻是:“物以稀為貴,一分價錢一分貨嘛”

  一句說完,柳輕候目光掃過周遭,竊笑聲道:“這麽好的東西要價若是太低,怎麽對得起他們那身穿戴?”

  常建撇撇嘴,滿臉的嫌棄。

  一甌酒五貫的價格從購買力上算差不多就是後世的六七千,確實是個黑心價,柳輕候直到此刻還能清晰記得九娘子聽到他所報定價時的表情。

  不買對的就買貴的,咱是窮,但不能讓貧窮限制了想象力啊。

  能到醉夢樓小戲場看小戲搬演的就沒有窮人,很快就出了個吃螃蟹的,巧的是這位老兄正好就坐在柳輕候身邊僅隔著一個座位的地方。

  作為第一,他很自然收獲了眾多關注,不過在柳輕候看來這位老兄明顯很享受這份關注,迎著關注的目光點頭頷首示禮的樣子雖然有點做作的痕跡,但做作的並不過分,風儀算得上極佳。

  很快便有仆役端著漆盤走了過來,越靠近那位老兄,眾多好奇的目光便越往他手上集中,低低的議論聲也隨之開始出現。

  “看那酒甌,是……越窯的青瓷?”

  “劉公好眼力,觀其在燈火下泛出的釉色,不僅是越窯的青瓷,而且還是其中之最上品”

  “嘖嘖,好豪奢,單這一隻越窯青瓷酒甌就得一貫錢了,看那酒甌旁邊似乎還有一隻小箋,也不知上面寫的是什麽?”

  “難得劉公有此興致,且容愚弟做個小東道。兀那仆役,且將那斷腸酒給某家來一甌”

  “哎呀呀,這……”

  旁觀者的議論聲中,第一位吃螃蟹的老兄已經收到了他的斷腸酒,隨著酒甌一起送來的還有兩隻造型精美的酒器,其形似盅,樣子雖小卻很是精致。

  酒器旁邊是一張小箋,螃蟹老兄將之拈起,先自讚了一句,“好一筆八分楷書”,而後曼聲將箋上所書內容輕誦出來:

  漏春寺勸醉

  野寺能釀銷愁酒,

  但是愁人便與銷。

  顧我共君皆寂寞,

  隻應連夜複連朝。

  此時那劉公他們點的斷腸酒也已送至,須發半蒼的他拿起小箋看完詩,再瞅瞅酒甌、酒盅,拈須一笑道:“好勸酒詩,好風雅,單這份雅韻情思便也值得幾吊錢了。既有殷殷勸醉之心,隻盼這酒值得一醉,莫要讓人失望才好”。

  那做東道的同伴聞言一笑,手指酒盅道:“劉公說得好,風雅是盡有的,只是用如此酒器盛酒,只怕人還未醉,手先已酸的要不得了”。

  這時那第一個點酒的老兄已經喝下一盅斷腸酒,旁觀者還等著他說說品酒滋味,他卻未發一言,表情古怪。

  “哼,故弄玄虛”劉公二人等不得聽他評論,自斟了酒一飲而盡,而後兩人臉上同時露出了一樣古怪的表情。

  這下子旁觀者們愈發的好奇了,不就是個酒嘛,何至於如此?當即坐在劉公旁邊那人側身過來,“尊兄請了,這斷腸酒滋味如何?”

  劉公扭頭過來略叉了叉手以為還禮,微眯著眼睛道:“酒如其名,值得那一醉”,開口說話間,一股遠超其它酒水的濃重酒氣從他口中噴出。

  劉公的神情及回答都很勾人,那問話者也不再多言,拱拱手後便端起身子招呼仆役來一甌斷腸酒。

  他這一點,跟他一樣心思的效仿者紛紛,一時間柳輕候耳邊響起的都是斷腸之聲,仆役們忙的穿花蝴蝶一般將五十甌酒在極短時間裡銷售一空。

  及至再有人點時,仆役們卻說今日之斷腸酒已銷售一空,給出的解釋是這種新酒製法艱難,當下產量太低,壞酒又太多,所以隻得五十甌,尊客若有意,明日請早。

  “二百五十貫就這樣到手了”,常建也不知在感慨什麽的搖了搖頭,湊到柳輕候耳邊道:“庫中分明還有許多,正是錢落如雨的時候,怎麽不賣了?”

  柳輕候此時正留意著四周對酒味的議論,聞問隨口答了一句,“物以稀為貴,這是新酒,不抬抬身價怎麽成?”

  常建想了想後啞然失笑,“無花呀無花,你不做商賈當真是可惜了”。

  柳輕候沒搭理他,依舊用心聽著各種議論,越聽越是放松,及至小戲搬演開始時,此前對於這開天辟地第一款蒸餾酒是否能被唐人接受的擔憂已徹底消失無蹤。

  這個時候他今晚的事情也就辦完了,戲台上的小戲搬演已經看過好幾遍,實在沒心思再看,當下就起身離開。無奈常建自嗨有癮,畢竟戲台上演員們所說所唱皆出自他手,堅決不肯走。

  對於自己的文字這麽自戀,這是病,得治!

  柳輕候一邊腹誹一邊獨自一人離開,結果招來一片看傻叉似的眼神。醉夢樓戲場的票多貴多難買,這廝卻要在已經開場的時候離開,這不是有病嘛,得治!

  頂著群嘲出了戲場,轉身繞到後台,本是來跟九娘子打聲招呼的,結果剛一進門正好撞見九娘子對面走過來。

  九娘子一見他頓時雙手往後一背,與此同時還不斷呶嘴示意旁邊跟著的粗使丫頭趕緊走。

  “站住”柳輕候叫住丫頭走近一看,她手裡捧著個盒子,中間整整齊齊擺放著八甌斷腸酒。再往九娘子背後看看,手裡還拎藏著兩甌,逼近過去後再看看小丫頭紅撲撲的臉蛋兒以及散發出的酒氣……

  刹那間,柳輕候徹底理解了以前蕭大娘子每次抓住小丫頭偷酒時的心情。哭笑不得,痛心疾首啊!

  “放回去!”

  九娘子被抓了現行後的表現跟面對大娘子時一樣,哎呦乖的不得了,規規矩矩放下酒甌後立時用兩隻蔥白小手捂住了耳朵,這也是大娘子培養出來的條件反射。

  柳輕候拎著她就近找了間空房,關上門沒一會兒屋裡就隱隱傳來痛心疾首的批判聲。

  “自家的酒都偷,你能不能長點出息,能不能?”

  “以後要喝多少沒有,非得現在偷,一甌五貫哪,還一偷就是十甌,都得值好幾萬了,你真下得去手。長安再是首都物價再貴,有這好幾萬也夠買個廁所了,敗家娘們兒!”

  “無花,我錯了!只是,啥是廁所啊,莫非京中房宅又出了新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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