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整場交易,一天之內全部辦完,當真是乾淨利索,這讓柳輕候對大白胖子趙無極有了很不錯的印象。
蕭大娘子房中,柳輕候拿著五張一百貫的飛票瞅來瞅去,摸來摸去,甚至還放到鼻子前聞了聞,窮形惡相的樣子看的蕭大娘子與九丫頭直撇嘴。
蕭大娘子一把抄起另外五張飛票在手裡甩來甩去,“如今這世道啊是貧家女難嫁,不過九丫頭你就不用發愁了,這五百貫就是你掙下的嫁妝,哎呦,也不知那家少年郎有這好福氣把錢拿走”
這話明明是對九娘說的,但蕭大娘子說話時的眼神卻是落在柳輕候身上,你說怪不怪。
可惜她的這番惺惺作態完全是把個媚眼兒拋給瞎子看了,此刻的柳輕候外表看著平靜,其實內心裡正翻江倒海陷入貧兒乍富的狂躁中。
此時再想想穿越之初的那黃糜子臭酸菜,想想那幾天餓的人頭暈眼花站都站不起來的慘樣,要不是這屋裡還有人在,柳輕候忍不住都想哭。有錢了,有錢了,哥哥我也有錢了!
蕭大娘子的幾聲暴咳把他從狂想中拉了出來,柳輕候沒在意大娘子的面色不善,也沒在意九娘子含羞帶怨的眼神,脫口而出問道:“這五百貫夠在長安買個房嗎?”
“那得看你想在哪兒買。要是在安義、安德、通計、大江諸坊,這五百貫夠買好大一座宅子了,越往北越貴,要想買個離皇城和東西兩市近的,那你這五百貫……買倒也能買,只是小的很”
好歹穿越過來在長安城裡呆了幾個月,柳輕候自然知道蕭大娘子口中的安義諸坊都在最靠近長安南城牆的一排坊區,那裡挨著出城的城門,距離宮城和東西兩市遠的都沒邊兒了,所以房價最低。
四四方方的長安城以皇宮所在的龍首原為最高點,由北至南地勢越來越低,房價也隨之越來越便宜。簡而言之吧,雖然隔著一千三百年,但大唐長安的房地產市場跟後世一個鳥樣,同樣是地段為王,不同地段間的價差大的嚇死人。
柳輕候可不想整個明明是在北京買房,手機一打開卻是河北移動歡迎您的悲喜劇。蕭大娘子的話如一盆冷水澆了他個透心涼。
尷尬,嘚瑟的太早了!
想想這年頭腰纏萬貫才算有錢人,杜牧想到揚州風流風流,都得腰纏十萬貫才敢騎鶴下揚州,五百貫算個屁啊。之前感覺自己有錢了有錢了的狂想其實是以黃糜子臭酸菜為參照物的精神錯亂,一問房價立馬被打回原形。
特麽白高興一場了,搞了半天咱依舊是個窮逼!
殘酷的現實極大的打擊了柳輕候身揣五百貫的幸福感,也就沒興趣跟蕭大娘子閑磨牙了,哥要走,哥這會兒隻想靜靜。
當天下午柳輕候在督促小戲的排練時份外用力,那感覺就像所有人都欠他錢似的。許可證分明已經到手,他卻又不急了,追在參演人的屁股後面盯著他們要臉上表情更好,吐字更好,服飾道具什麽的都得更好。
前院兒那邊也熱鬧的厲害,昨天照例是比賽日之後的掛牌子謝客慶功宴,今天一開門,好家夥大下午的天還沒黑那些個淫棍,哦,不,是尋芳客就烏央烏央的上門了。
今天最火的毫無疑問是已經不見客的蕭大娘子,是個人上門就得點她,而且指明就是衝著製服誘惑來的,阿耶不差錢兒,來,把盔甲給咱整上,長劍給咱舞上,唱的必須是邊塞詩,跳的也必須是劍器舞。
因為客人實在來的太多,
盡管隔著一堵牆,柳輕候也能聽到那邊小廝仆役們顛來跑去的忙亂聲,以及他們忙急之下的吼吼叫叫。 要皮甲、要文士劍,換皮甲、換文士劍,去買皮甲、買文士劍,狗日的跑快!擾擾嚷嚷,就沒個停的時候。
在這一過程中,前院以往隨風飄來的輕歌曼舞聲沒有了,再隨夜風傳來的都是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或者是願將腰下劍,隻為斬樓蘭;當然最多的肯定還是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如此千人一面直讓正教著柳輕候雜玩的李叔夜想吐,沒辦法,他太有品味了。柳輕候邊安慰他邊在心裡感慨這尼瑪大唐跟後世一個鳥樣,但凡一首歌流行之後非得整的滿大街都是,直到把大家都聽惡心了去球。
不過與之相對應的是醉夢樓中酒水的銷量陡然呈爆炸性增長,有史以來第一次,我的天哪,蕭九娘子偷酒居然失手了,不是被大姐抓住,而是酒窖裡根本沒有她最鍾愛的十五斤包裝版了,都特麽賣瘋了。
並且這股風潮很快由醉夢樓延伸到北裡,直至整個平康坊,隨後幾天風流淵藪的平康坊恍然成了群魔亂舞的兵營,剛健的邊塞之音、勁朗的健舞首度壓倒了一直佔據著主導地位的清歌曼舞,與此同時,尋芳客之間意氣之爭的打架鬥毆數量也跟酒水銷量一樣翻著跟頭往上滾。
這光怪陸離的一幕幕讓許多第一次來長安逛平康坊的遠客們莫名所以,為了不露怯隻敢在心裡暗暗嘀咕:“狗日的,城裡人真會玩兒”
在這一過程中,原本名不見經傳的劍南道李白李青蓮隨著那兩句“願將腰下劍,隻為斬樓蘭”的名句一夜爆火,而本就已經聲名鵲起的王昌齡更是紅的發紫,被公推為今歲即將到來的進士科第一熱門。
於是,醉夢樓前突然就多了許多寒門士子的身影,只不過他們不是來逛青樓,而是一個個捧著寫有自己得意詩作的卷子紙來行卷的。
這些行卷自然都被送到了柳輕候房中,柳輕候看著一份份精心謄抄的行卷簡直要瘋,我靠,行卷行到了青樓,斯文喪盡,人心大壞!
這些卷子如何能收?這事兒若是處理的不好以後可就別想再在文人圈子裡混了,柳輕候捧著行卷猶如捧著一顆顆滋滋作響的炸彈,最終只能安排小廝一份份璧還回去,且沒有做一字一句的置評。
而後醉夢樓正門處就多了一幅謝行卷牌,以謙詞敬語堅拒一切行卷,至此,這股剛剛興起的風頭才被壓下去,嚇的柳輕候一身冷汗,有辱斯文在這個時代可是砍腦袋都不能喊冤的重罪啊。
柳輕候由此也打定了主意,一等搬演小戲順利開始後他就得從這裡搬出去,王縉和楊崇義說的不錯,醉夢樓太容易招是非,確非久居之地。
結果是還沒等著他主動搬出去,醉夢樓後花園先就住不成了,一切得給小戲的演出場所讓地。
除了後花園外蕭大娘子又撥出了醉夢樓最後一進院落添進來,待聽到小戲排練已經差不多的消息,蕭大娘子征詢了柳輕候的意思後開始親自采買督辦戲場的建造。
建造的過程中蕭大娘子的熱情之高,對材料和建築的要求之高之嚴,投入的資金量之大簡直讓柳輕候怎舌,“你瘋了吧,哪兒有這麽花錢的?”
蕭大娘子直接甩了他一個白眼,“就你那措大小家子氣哪裡引得來豪客?這裡面雖然有你一半,但另一半卻是九丫頭安身立命的依靠和嫁妝,太寒酸了怎麽成?”
這話說的柳輕候無語,再仔細想想他想要搬演小戲最初的參照就是慈恩寺戲場,那裡的觀眾是誰都能去,場面也就簡陋。倒是蕭大娘子一上手就是高大上,不愧是久居北裡的老江湖,目標直奔高端客戶群。
不過這動靜實在太大,大到剛剛脫貧的柳輕候都不免惴惴聲道:“這事兒誰也沒弄過,你砸進去這麽多錢萬一虧了怎麽辦?”
蕭大娘子正準備繼續去監工,聽到這話驀然嘿嘿一笑,抬手閃電般揪住了柳輕候的臉,“經過三次比賽之後老娘要是還對你沒信心,那老娘也就不用在這平康坊廝混了。再說,這就算要虧虧的也是九丫頭的嫁妝還有你的利水,該擔心的是你才對吧”
說完順手拍了拍柳輕候的臉蛋,留下“真俊”兩個字的評語後便搖擺著豐腰肥臀婀娜多姿的走了,還真就看不出她有一點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