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之後,緊接著就召開軍事會議,會議的地點就在大澤鄉議事大廳,所有人都整齊的席地而坐。
天還未亮,偌大的房間之內隻點了四盞細小的桐油燈,顯得很是昏暗。
除了陳勝和吳廣穿著不太合身的盔甲外,其余所有人都穿著單衣,坦露著右肩。
那盔甲之所以不大合身,是因為昨日才從兩名縣尉身上剝下來。
陳勝讓吳廣和他並排坐,可吳廣有意的往後邊讓了一個多身位,並且側身而坐,這是為了故意顯出陳勝的領導地位。
陳勝對於吳廣的謙讓倒是很滿意,他自封的是將軍(秩,二千石),吳廣是都尉(同郡尉,比二千石),地位比陳勝低一級。
會議開始之前,陳勝讓吳廣把提升眾人的官位與爵位說了一下。
根據他二人的商量,所有伍長以上都升了官;所有參加首義的九百余名戍卒,無論殺敵與否,一律賞爵位一級;昨日有殺敵的,再按功加賞。
眾人聽了,自然相顧高興不已,這正是他們期望的。
作為楚人,大多數人雖然對秦律還不大適應,不過那是指刑法而言。對於加官進爵和物質獎賞,當然是越多越好,沒有人會拒絕。
陳勝看著眾人高興的模樣,有些意滿志得,他命令道:“諸君聽好,下面我發布軍事命令。都尉叔帶領一千人,辰時三刻出發,攻取蘄縣城……”
吳廣起身低恭手道:“諾!”
……
蘄縣城。
縣令王文與縣丞宋遙、縣尉張弘開會商量抵禦陳勝吳廣可能的進攻。
屋子裡面兩盞油燈閃爍搖曳,十數隻飛蛾在油燈四周飛舞,不時有飛蛾以身試火,自然頃刻間化成青煙!
宋瑤一直盯著油燈,他看見那化作青煙的蛾子,心想:不如投降算了,在如今的情況之下,如果要抵禦陳勝吳廣的進攻,無疑是以卵擊石,太不明智!
不過,他也知道,王縣令和張縣尉並不準備投降,而是要拚死抵抗。
三人昨晚已經開了兩個時辰的會,對縣城的防禦做了一些安排,並派出探子探聽陳勝吳廣的動靜。
今日一大早又起來接著商量城池防禦。
縣尉張弘見他二人不說話,終於沉不住氣了,道:“王縣令,依我之見,請速依昨晚之議,下令本城十五歲之上、六十歲以下之人,無論男女老幼,一律上城防守叛賊。
吾與縣令在城上防守,宋縣丞帶人運送物資,負後勤責保障事宜。雖然此城可能守不住,然我等絕不能投降。否則朝廷大軍到來之時,我等將族滅。”
王文點點頭:“君意與我相同,但是如果城破,我等家小必被屠戮!君也知曉,我八旬老母尚在此處,我怎忍心……”
張弘起身憤恨道:“自古忠義難以兩全,我同樣有七旬老父在此,但是這又何妨?
如果我等不抵抗,陳勝吳廣二叛賊必定勢如破竹,一路西去,直逼鹹陽!到時天下大亂,必定百萬人遭戮!
如果每一城都嚴防死守,給予其最大消耗與延遲,就可給朝廷援軍充分的時間準備,以最快的速度消滅叛軍,還天下百姓安定。”
王文道:“話雖如此說,可是要讓老父老母陷於賊手,總是不孝!我決意派人將家小送走……”
張弘冷笑道:“王縣令,若要想守城獲得成功,必有置之於死地之決心方可!如今王縣令既然想將家小送出城外,如何讓城中百姓和吏佐全心守衛?這是自取滅亡!”
王文也針鋒相對道:“此城並無戍卒,
隻有值役守城的六十名城卒與千余百姓,如何守衛?僅僅靠這些百姓和衙役?我看,搞不好彼等大多也會跟著反叛呢! 吾既然決意以死報今上(皇帝),送走家小又有何不可?汝之見,並不可取!宋縣丞,君意以為如何?”
宋遙道:“下官看來,王縣令之言有理。雖然我等決心以死報今上,然毫無必要搭上父母,下官也決意送走家小!”
那張弘冷冷的看著宋瑤,心想,汝那些心思我還不知?怕是想開城投降吧?
不過我會派人跟著汝,絕不讓汝輕易得償所願,想到這裡張弘道:
“既然二位決意送走家小,但聽自便。不過,我倒要提醒一句,陳勝吳廣二賊之亂,恐成星火燎原之勢,汝等家人即便出得了蘄縣城,也恐在彼地受辱被屠戮!告辭!”
說完他揚長而去。
王文激動得滿臉通紅,看著張都尉的背影道:“義氣用事!陳、吳二賊區區一兩千余人,雖然此城守不住,不過朝廷大軍應該很快就到,到時候彼等還不是灰飛煙滅?”
宋遙接口道:“王縣令之言有理!縣令,獄掾蔣鵬為人頗為勇猛,不妨讓其帶人將縣令與下官之家小送往徐縣,或可得安。”
“就依君之見,走,我等回去準備一下,稍後還要守城呢!”
“諾!”
……
卯時盡, 大澤鄉。
二十面臨時做的大旗在晨風中獵獵飄蕩,上面寫著“陳”、“吳”、“義”等字。
陳勝與吳廣看著廣場之內這全部袒露右肩的兩千余漢子,感到很有些興奮。
雖然他們絕大多數人目前隻有些鋤頭、耙子、扁擔、木棒等“兵器”,不過,隻要攻下了蘄縣城,奪取了武庫(兵器庫),他們很快就會拿上正式的兵器,成為席卷大秦的義軍。
陳勝對著他們講了一些開場白,那意思就是,如果蘄縣不主動投降,他們隻要攻佔了蘄縣,眾人都有重賞,還暗示允許他們劫掠一番。
吳廣一聽,真是一群烏合之眾!如果允許肆意劫掠,那還稱什麽“義軍”?
他皺著眉頭,耐心的聽陳勝唾沫橫飛的大講特講。
要說起來,吳廣還真佩服這個陳勝的口才。
此人口才極好,善於鼓動人,昨日就是他編造了一條理由,說服了那九百多人當中的大多數跟隨自己二人造反的。
這個理由就是:秦二世與趙高已經修改了秦律,戍卒不按時抵達地點,當全部斬首。
別說大秦根本沒有這條法律,即使有這條法律,後面的時間應當也可以趕回來,否則為何不乾脆在這裡把他們殺了算了?
再說了,還有兩個帶隊的縣尉,如果真要全部斬首,他們還能跑得掉?為何他們沒有任何反應?
不過,自古大多數人都有“羊群心裡”!隻要有頭羊的領隊,大多數人都願意跟著頭羊走,現在陳勝吳廣就是頭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