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下午,吳廣府。
宋遙正在向吳廣請示工作,主要是征兵和免役方面的幾件事,這事歸吳廣管。
他向吳廣匯報完後正準備離去,忽然方盎從外邊走了進來。只見方盎給吳廣行了禮,便將做好的馬槊頭遞給吳廣。
吳廣接過來一看,只見這件王鐵匠替自己製作好的馬槊頭已經打磨好,寒光閃閃,刀鋒異常鋒利!
這馬槊與自己想的幾乎一模一樣,這個王鐵匠手藝還不錯!吳廣想。
方盎說道:“王師傅還忙於製作其余幾副馬掌,因此不得空親自來。其讓屬下把這矛頭交與大司馬,問大司馬對這矛頭可滿意?”
“很不錯!給狼騎士打製的馬鐙和馬掌如何了?”
“最遲明日上午就可完工,因為有大司馬所教冶煉镔鐵的方法,進度倒快了許多。尤其是馬鐙和馬掌對镔鐵質量要求不如這矛頭高,也就更加快捷。”
卻說二人正聊著天,旁邊的宋遙一看這矛頭的樣子十分古怪,就問道:
“大司馬,此矛頭是步戰還是騎戰用?為何樣式如此奇特?”
當時由於無高馬鞍和馬鐙的原因,雖然部分騎兵也備有長矛或戟,不過並非主攻武器,其主攻武器是弓弩和劍,長矛或戟是副攻武器。
當然,少部分將領也善於在馬上殺敵,比如項羽,但那是他從小經過艱苦的訓練,一般人難以達到。
吳廣說道:“這是我自用之長矛,我管這兵器叫長槊,是專門在馬上殺敵之用,宋縣令看看如何?”
宋遙道:“看著倒是鋒利無比,用如此昂貴的镔鐵製造長矛,倒是罕見。”
他剛說完,外邊有士卒拿進來幾支一丈五六長的普通長矛。
方盎說道:“這幾根長矛,是桑木做成,算是比較好的,請大司馬挑選!”
吳廣一看這矛杆不過是普通的桑木杆陰乾後加工而成,雖然也十分的堅固耐用,然而與自己料想的很有差距。
自己這個長槊,是在馬上高速衝刺殺敵的主要武器,對杆體的要求極高,要求橫向也能承受巨大的力道。
這長矛杆根本就不能用在自己的長槊之上,因為它很容易折斷或是被砍斷。
唉!看來自己將此事忽略了,這下可就麻煩了,這杆體沒有兩三年,根本就造不出來,因為其工藝十分複雜。
看著這幾支長矛,吳廣有些心灰意冷,他淡淡地說道:“這幾根長矛杆雖然也不錯,不過並非我想要的。”
“哦?為何?”方盎很有些不解,旁邊的宋遙也湊過來聽吳廣解釋其中的原因。
吳廣又歎了口氣,便說真正的馬上用的上等矛杆,要將細木杆刮削後涼乾,然後再膠合而成,其工藝十分複雜,失敗幾率約有一半,且非兩三年難成!
這些都是他一個軍事愛好者,常年逛冷兵器吧得到的知識。
方盎一聽,想不到這東西竟然有如此複雜,他很有些漠然,不知該如何處理。誰知宋遙一聽,卻笑了:
“下官卻道是什麽大事,原來是一根小小的矛杆!大司馬無須憂慮,本縣城北三十裡的沙仁溝木匠鄧安,專門製作這矛杆。
其製作技術與大司馬剛才所講分毫不差,就是會稽郡、東海郡也常有人慕名來此買矛杆呢!”
吳廣一聽,卻如醍醐灌頂一般,馬上驚喜地問道:“果真如此?”
宋遙笑著點點頭:“下官萬萬不敢欺瞞大司馬!三年之前,會稽郡項梁曾經來此找過本縣獄掾曹咎,
曹咎就帶其到鄧安處買過兩根矛杆。 當時下官還擔任主吏掾,曾經陪同曹咎到那裡去過的!就是去年,也有會稽郡人前來購買,估計是通過項梁的引薦而來!”
曹咎?項梁?
吳廣一聽,項梁就不說了,那是項羽的三叔。就是這個曹咎,在自己腦子裡面也還有一絲印象,他後來當了項羽的大將,敗於劉邦。
他想,看來曹咎是項梁的好朋友無疑。這個項羽和項梁所用長戟杆,肯定是鄧安所製造的無疑!
怪不得這個項羽如此凶猛,原來早就用上了神兵利器!
想到這裡,只見他對二人說道:“走,二位若無事,請陪我到鄧安那裡走一趟,我要挑選十幾根槊杆,狼騎還要用呢!”
這時方盎提醒道:“陽夏侯,既然此物難以製作,想必十分昂貴,怕是要多帶些錢物在身!”
吳廣笑道:“這是自然,你隨我去取!”
他想,自己剛得到二百千獎賞,怎麽也夠了!
……
蘄縣北,沙仁溝,下午。
一座大門緊閉的小四合院內,四十歲的鄧安正與於自己的兒子鄧均在院子中忙著,忽然聽得狗叫聲四起。
鄧均站起來道:“父親,兒出去瞧一瞧可否有事!”
如今陳勝吳廣已經佔據蘄縣,聽說不久就要西征。外邊形勢混亂不堪,時有乘亂搶劫之人,這幾日他父子二人憂心不已。
“好!”鄧安點點頭。
鄧均起身,拿起立在屋簷下的長矛,撥開門閂,打開大門出來查看情況。
跨出門來,一眼就看見遠處三人牽著馬慢步而來。
那不是宋遙嗎?他來幹什麽?刹那間鄧均卻又明白過來,嗯,肯定是帶人來買矛杆的!
鄧均一看是宋遙來了便放心,他怕遇到強盜。
宋遙走到他跟前,將吳廣等人介紹給鄧均!
什麽?居然眼前的這人就是吳廣?
“陽夏侯光臨寒舍,小人之幸,快請進!”鄧均聽了介紹,趕緊給吳廣等人行了禮,然後將他們領進屋。
……
進屋之後,寒喧禮畢。鄧安聽到吳廣是來買矛杆,便給他們做起了介紹:
“陽夏侯,上等矛杆為通常使用柘木,是細柘杆刮削後浸泡油一年左右,再取出晾乾,這又需要好幾月,然後再用魚泡膠粘接而成。
杆體粘接成型之後,再橫向纏繞麻繩,使杆體橫向受力。接著再塗上生漆,裹上葛布,成為一個整體。一根合格的矛杆,需要兩年到三年方可做成。”
吳廣問道:“鄧師傅這裡的矛杆,全部都采用的是上等桑柘木嗎?”
說完,他拿起旁邊一根已經粘接好的矛杆仔細看著。
鄧安接著介紹道:“回陽夏侯,並非如此。上等的桑柘木並不好找,用普通的桑、柞、藤、竹也可,最差也得用竹,不同的材質價格也不同!”
接下來,鄧安又做了詳細介紹,吳廣聽了個大概。那做好的矛杆,直到用刀砍上去發出金屬之聲,卻不斷不裂,如此才算合格。
由於各方面要求都很嚴格,所以成品率並不高,隻有五成左右。
吳廣問道:“鄧師傅,汝這裡有多少成品矛杆?價幾何?”
鄧安說道:“不瞞陽夏侯,此處上等的桑柘木矛杆隻有四根,其它的雜七雜八材質的倒是還有三十二根!
至於這錢,小人萬萬不敢收,就當是捐給義軍,以鏟除暴秦!”
他隻是故意這樣說話,因為他並不知吳廣等人的虛實,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吳廣早從鄧安的表情當中, 已猜出其本意,只見他對鄧安道:“這些矛杆我全要了!不過這錢汝一定要收,汝若不要錢,我也不敢要一根矛杆!”
吳廣的表情非常堅決!自己是義軍,又不是土匪強盜,哪裡敢白要你的東西?
鄧安一聽,假意客氣了幾句,便說道:“既然陽夏侯全數購買,小人就收些成本。桑柘木矛杆原本十五千一根,就算十千!其余的按照三千一根!”
吳廣一聽,這東西果然價格驚人,連竹片做的也要賣三千文一根,可真不便宜!
自己總得多買一些回去,以做備用,只見他點點頭,道:“好!鄧師傅快人快語,我就答應汝!請速將這些矛杆全部搬出去!”
“諾!”鄧安拱手而答,隨後給兒子鄧均使了個眼色,鄧均也點點頭,然後只見鄧均開始搬矛杆去了。
這時鄧安突然又對吳廣輕聲說道:“陽夏侯,小人還有一根用牛筋木做的極品矛杆要送與陽夏侯,請稍等!”
說完,他便回屋去,頃刻間就拿出一根一丈多長、黑褐色的矛杆來!
吳廣一聽,什麽?牛筋木做的極品矛杆?不是說桑柘木最好嗎?
那鄧安把矛杆遞給吳廣,道:“陽夏侯不知,這牛筋木又比桑柘木高一等,可用的牛筋木百難尋一。
小人做矛杆二十多年,方尋得可用之牛筋木數十根,做成了兩根矛杆。其中一根三年前被會稽郡項梁買了去!
這裡只剩下一根,今日就送與陽夏侯,小人期望陽夏侯早日推翻暴秦以安天下,還百姓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