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鵬在京城逛了幾天,打聽清楚了自己母家馮家的地址,同時也知道了他大舅尚在。
這日,他準備好禮品,帶著兒子就去拜訪馮家了,大舅如今尚在,怎麽也該見一面的,隻不知哪位馮瑛表兄如今在不在。
馮家在吉祥坊內,是個三進的宅子,這是當年平反後賞下來的。此外,大舅身上還有個三品的虛銜,這也是作為當年舊事的一分補償。
這日,王鵬來到馮府,宅院看著挺大的,也挺氣派,至少比他們家買的那個二進宅子強多了。進了門後,眾人廝見畢,就首先領著人去拜見長輩,也就是王鵬的大舅。
馮家舅爺爺精神不是太好,不過看到王鵬,情緒卻很是激動與感傷,直呼他們終於骨肉團聚了,他妹妹泉下有知,定會感到欣慰的。
隨後,他們才開始說話,看到大郎後,又對王鵬誇了句後繼有人。及至問及婚配,知道王睿尚沒有結親對象時,更是一臉高興地表示,可以跟他家中的長孫女結親,親上加親。這話一出,帶王鵬來的幾個人臉色就都變了,尤其是其中一個女孩,更是花容失色,“祖父”。此人正是馮瑛的嫡長女,她自小被視若珍寶,自然是看不上王家這門窮親戚的。
舅爺爺有些訕訕的,似乎也覺得自己失言了,可同時又有些不高興,覺得自己被小輩駁了面子,沒一會兒,就表示自己精力不濟,交代家裡人,要好好招待王鵬父子。王鵬父子對視一眼,然後跟大舅說,讓他好好休息後,就跟著其他人一起離開了。
隨後,王鵬父子就被引入了大堂,這次接待他們的,是馮瑛的妻子楊氏與他的長子馮嘯。楊氏作為馮家的當家主母,看上去四十來歲,威儀極盛,馮嘯也二十多了,看上去英姿勃勃的。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剛才提及了婚事,這會年輕的女眷一個都沒有露面。
楊氏此時倒是和藹,“夫君早就說過表弟要來,不想一等就是兩年,表侄也是一表人材。此次進京,可是為著春闈而來?”楊氏說是疑問,可其實卻是肯定的,所以並不等人回答,接著道,“馮家雖不顯赫,屋舍卻是盡有空余的,表弟你們盡可以在這邊住下。”
楊氏知道丈夫對這表弟一家觀感還不錯,所以如果不打她女兒的主意,她還是很樂意招待的。這會,她都考慮好了,要把他們一家安置在外牆邊,務必讓他們再怎麽偶遇,也偶遇不上自己閨女。
王鵬謝過了她的好意,說他們已經有房子住了,不需麻煩了,今天來就是來拜見舅父的。隨後,幾乎肉眼可見的,他們就發現楊氏松了口氣,顯然對方並不怎麽樂意他們住家裡,王鵬見了更是一陣氣堵。
隨後,楊氏又話裡話外地表示,剛才舅爺爺的話,就是說笑的,家中女兒尚小,暫不打算婚配。楊氏還說笑般地談起,都是一家人,以後若有合適的姑娘,她會幫大郎留意的。王鵬婉轉地拒絕了,隻表示大郎的婚事,他早有打算,達成共識後,也算是皆大歡喜了。
之後,楊氏熱情地留飯,酒足飯飽之後,再由馮嘯送他們父子出門。
一回到家,王鵬就對大郎憤憤不平道:“這女人可真是夠勢利的,真當她女兒是天仙呢,還敢瞧不上你。哼,等你考上後,再去她們家一趟,到時看他們是什麽嘴臉。”
王睿卻沒那意思,“爹啊,那到時她們真要換了嘴臉,要我娶怎麽辦?有必要為了爭口閑氣,搭上自己的親事嗎?”
王鵬一想也對,立馬改主意道:“那行,那等你娶妻後,再去她們家拜訪,哼,我看到時候,她們家的人會不會後悔。”其實王鵬並沒有中意大郎娶馮家女,畢竟馮家是武官,跟大郎的路根本不一樣,也幫不上忙,他也就是一時氣不過。他本身還是希望大郎的嶽家,是個能給大郎一些助力的家族,畢竟官場上,單打獨鬥的日子,那絕對是不好過的。
其實王鵬說的也是氣話,大郎就是成了進士,馮家也不見得看得上,他們心高著呢,他說這話,也就是發泄自己的鬱悶罷了。
另一邊的楊氏,此時可不知道他們的小心思。在她看來,王家父子無官無品的,自然只有她們家挑揀的份,而顯然這對父子,她們家是看不上的,哪怕王睿長得不錯,可卻並不值得期待,她閨女完全可以找個有底蘊的人家。
楊氏也有自己的難處,馮家如今雖然看起來不錯,可卻內中吃緊。說起來,這也不怪楊氏勢利,馮家官職高至三品,可事實上,三品只是虛銜,更要命的是,等公公過世,連這幢宅子都要被朝廷收回的,他們只能另外買宅子。可他們家流放多年,哪有多少積蓄可言,甚至可以說,連故舊都沒有幾個,就是想借錢都沒地借去。
今天過來的王家父子,穿戴尋常,並不被她放在眼裡,她自然是不會把這些難處跟他們說的,她還怕被人家笑話呢。
如果前面只是積蓄不夠的話,那後面馮家還有別的問題,她們家人口繁多,開支大。
她公公本有三兄弟,兩位叔公公雖然沒有活到大赦,可卻各有子嗣留下。女兒嫁出去了先不說,兩家還各有一個兒子。然而,因為當年條件差,孩子養得瘦弱,身子骨都有些病弱,如今這兩位堂弟也就沒有正經的營生,全靠家裡養著。可身子骨不好,卻並非代表沒有子嗣,事實上,這兩家又添了兩兒三女。
而除了他們外,她還有個正經的小叔子,膝下也是二子一女,再加上她自己的二子一女,這一輩的就是六子五女了。這麽多的孩子,各自嫁娶都是事。可兩堂弟身體不好,不當事不說,她小叔子也是遊手好閑的,全家就只靠著她丈夫養活,她心裡哪裡痛快得了?要知道武官不打仗時,俸祿那是真心不高。
更讓她不痛快的是,五個女孩中,四個年紀相仿,就小叔家的五娘才七歲,其他的包括她閨女燕兒在內,都是十三四歲的年齡。原本以他們長房的年齡來說,燕兒跟她們這些堂姐妹是該差著歲數的, 可架不住她家燕兒偏偏是么女,尤其當年還是意外懷上的,跟自己的幾個兒子年齡差得大,跟她們這些堂姐妹倒是差不多了。
楊氏有時都替燕兒委屈,因為年齡相當,又因為老爺子顧念情分,所以那幾個的待遇比起燕兒來,那也是半點不差的。家裡一有什麽合用的東西,那都是一分為四的,一分下去,根本就沒多少東西了,算是打小委屈過來的。
所以,很多年前,她就想著將來一定要讓燕兒嫁入高門,徹底地跟她的這些“姐妹”們劃清界線。所以,今天公公一說親事,她立馬就有意見了。燕兒如今在家中的委屈,都是因為公公顧著兄弟情分,若是公公再為著兄妹的情分,把燕兒的婚事也搭進去,那她這個當娘的,真是可以一頭撞死了。
她家燕兒長得好,要嫁入高門好幫襯家裡,這已經是家裡的共識,所以她自然是不會看上今天來的那對窮酸父子的。其實,王鵬他們要是不挑,她倒是願意嫁個侄女給她們家的,怎麽說她這些侄女也是有個當官的伯伯,配得上他們家了,還省了她頭疼給她們找什麽樣的夫家。可惜王鵬不接茬,那就只能算了,反正王家不過是無官無品的人家,她們家的閨女可不愁嫁,楊氏這會驕傲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