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罷,王鵬父子倆坐下商討,以後是繼續經商好,還是想法子謀個職位好。
經商自然沒有問題,這是做慣了的,只是如此一來,這秀才可就白考了,事隔多年,這麽不容易才得來的功名,如何甘心讓它就這麽荒廢了?
可若是謀職,照理說繼續科考成就舉人,自然是更好謀職的。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對於王鵬來說,舉人至今都是遙遙無期的,他們不可能寄希望於遙遠的未來。
而單靠秀才的功名想謀職,以他們父子如今的人脈,卻很有難度。王鵬呢,他一直就是個商人,人脈基本就在商界,跟仕途圈子的人一向搭不上線。這麽多年,唯一交集多點的,還是他住在青河鎮時,當年的那位主簿,那還是因為他給人家送錢才有的交情。如今他就是想找人家幫忙,至少也得是大筆錢開路,就這樣,還不定有沒有職位,更重要的是,他現在對那邊的情況也不了解,甚至都不知道那位主簿如今還在不在位置上。王睿呢,他現在就是族中的人都沒混熟,更不用說族外的人脈了。
王睿苦思冥想了會,遲疑地說道,他們能不能尋求族中幫忙,族長他們願不願意幫忙?這要是被撅了回來的話,面子就丟大了,在王睿看來,要想保險,最好是等他考上了進士,到時就是族長也不會隨便撅他們父子的面子。
王鵬對此卻有不同意見,他覺得他們父子離鄉多年,人脈生疏了,要更好地融入家族,倒不妨虧欠一二,不然人家都不知該怎麽跟無所求的他們家相處了。更重要的是,這份人情,他們父子還得起,相反地,有了這個由頭後,將來族長跟他們家關系就親近多了。在族中生活,族長的分量還是很重的。
父親既然有了決定,王睿自然不會有意見,當下他們就拜訪了族長家,說是讓族長幫忙留意有沒有差使。回來的路上,大郎不得不承認,父親是對的,族長對他們的求助幾乎稱得上是開懷的,很有些喜聞樂見的架勢,之後說起話來,更是親近多了,似乎真成他的親密子侄了。
其實,自從王鵬在族學辦了那個獎勵機制後,族長就覺得王鵬會辦事,再加上他有個好兒子在,族長就已經有意給他謀職了。如今王鵬父子求上門來,他白得一個人情,自然就更開懷了。為此,他更是對著王鵬保證道,他這張老臉還值幾個錢,怎麽也會給他謀到職位的,讓他放心回家靜候消息。
得了準話後,王鵬就開始整理手頭的產業,畢竟他手頭的生意不少,也要好好收尾的。之後,他就跟兒子商量哪些鋪子留著,哪些鋪子收掉比較好。最後,他們決定把其他的一些鋪子都關掉,就留兩個不怎麽賺錢,卻跟民生有關的糧食布匹的鋪子,日後的家庭開銷就要靠這兩個鋪子支應了。
這麽一算,王鵬突然就覺得家裡的下人太多了,有點礙眼。以前大郎不在,他本身又沒有功名,底氣不足,而他唯一有的就是錢,所以他非常地講究排場。從看門到廚房,從車夫到乾粗活的,從書童到奶媽,最後到貼身丫鬟,別看家裡只有幾口人,可是下人卻不少於二十個。可如今,大郎回來了,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也有了功名,他們家成了正經的耕讀世家,那眼下這麽多下人,就很不合適了。在征求了這些人的意見之後,最後隻留下了一個門房,一個廚娘,外加一個車夫兼隨從,其余的就通通都遣散了。其他的人,不是被他送到店鋪乾活,就是乾脆讓他們半價贖了身。
要知道,作為一個讀書人,是要在意形象跟口碑的,
留下必要的人就可以了,他不能讓外人對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奢侈、好享受,那樣的話,他的仕途就前途無亮了。遣散下人後,家裡很是雞飛狗跳了一陣,尤其是程婉,她進門後就光享福了,什麽活都不曾乾過,如今什麽活都要自己乾不說,還要照顧三郎,直把她委屈得夠嗆。她對著王鵬哭訴幾回,王鵬都沒應承,後來煩了,乾脆連西院都不去了,她這才消停下來。二郎他們也有些不適,但到底是過過苦日子的,很容易也就克服了。其實,二郎的書童還真是不怎麽稱職的,以前跑去伺候王筱的時候,比伺候他的時候都多,沒有了其實也沒什麽要緊的。
在這紛紛擾擾的過程中,還發生過一件插曲,王筱的妻子余氏上門找王鵬打秋風了。余氏張口一叫公公,就讓王鵬皺眉給駁了,表示她公公早就長埋地下了,她要孝敬也要找對地方。這話讓余氏很是沒臉,心中更是對王筱暗罵,這就是他說的王鵬很看重婆婆,王鵬就是這麽看重她婆婆的,看重得都直接把她的臉往地下摔了?她早該知道王筱的話,根本不能聽的。
余氏心理活動雖然熱鬧,面上卻絲毫不顯,她可不是這麽好打發的,不讓叫公公,行,人家還可以叫叔叔,總之侄兒媳婦要見面禮。最後不知怎麽談得,總之,余氏拿走了五兩銀子,留了一紙書信,表示再也不會找他們家的人打秋風了,當然,她的正經婆婆程婉除外。
余氏話裡話外地表示她還會找自己的婆婆,王鵬卻一點表示都沒有地隨她去。王鵬似乎在發現程婉只是他回鄉的一個借口後,對程婉的態度就越發淡漠了,反正他也沒指望程婉能給他小兒子攢下什麽家業,她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吧。至於程婉會不會為難,那就更不要緊了,當初,王筱膈應了他們一大家子,如今終於輪到程婉了,想想還挺舒心的。
後來,程婉的日子就不好過了,余氏臉皮奇厚,不管怎麽攆,她下回還來,而且只要不給東西,她就能一直賴在她屋裡不走,真能把她給氣死。後來,實在沒辦法, 她就跟余氏哭訴,家裡最近窮了,下人都大多辭退了,然後就跟她討價還價地約定,一個月給一百文,其余時間不準上門。
說來余氏這麽折騰,王筱不可能不知道,可他卻什麽都沒說。而王筱對此沒有說什麽也是有原因的,早前余氏就跟他說好了,拿到的錢通通用來改善夥食,他聽了樂不得,自然不會有意見。再說,他在王家也待過,自然知道她娘有不少私房錢的,結果可好,他成親他娘就出了十五兩,他若不是還要顧忌臉面,自己都想跟余氏一起上門要錢了。
說回眼前,五天后,族長那邊就傳來消息,說是縣衙現在就有書吏空缺,讓王鵬盡快到縣城去。因時間緊張了,王鵬帶著大郎跟著族長派來的人就先到了縣城,稍晚,王鵬先去拜見了他的上司主簿,很是一通消遣應酬後,又在主簿的帶領下,去拜見了縣令,最後敲定了三天后上衙。
之後,王鵬才發現作為書吏的福利,縣衙也有個一進的小院子給他的。
當然,院子雖然有,多的就不能強求了,這院子逼仄得很,房間小得幾乎只有家裡的一半,此外,長年沒有翻修,牆壁都已經斑駁了,他們真要住,只怕還得先修葺一番。可父親還是打算住這邊,他對這個院子怎麽看怎麽順眼,勝過他以往住的任何院子,顯然對父親來說,這院子有著特殊的意義。看著父親高興,大郎自然不會去掃他的興。
當然王鵬就是再高興,也不會真就這麽住了,他留下隨從耿大找人修葺屋子,外帶打掃,就帶著兒子先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