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決定之後,他就跟商隊的人告別了,大家知道他的決定之後,倒也理解,讀書人對這些感興趣,這很正常。
退出商隊後,他的當務之急,就是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於是他就直接找了牙行。也虧得運氣好,沒兩天,就有合適的房源了,只是因為這是個特色鎮,來往商旅很多,導致租房的價格也是高居不下,最後他用三兩銀子租了個偏僻的小宅子三個月。
隨後,他又雇人打掃了下屋子,買了足夠他短時間消耗的各種日用品,這才算完。說來,幸好當年他爹不在的那幾年,他學會了做飯,如今倒也能自己折騰了。
花了兩天,他總算把家裡安頓好後,就隨意找了家店鋪,打算去打雜乾活了。這家店鋪老板一見他的樣子,就知道這又是一個對硯台製作有興趣的人,他們這些人雖然隻做短工,可卻也是個廉價工,所以沒有多少猶豫就把人給雇傭了下來。
第二天,王睿就被安排成打磨硯台的人,他要做的活,就是把粗糙的地方打磨光滑,咳咳,折騰一天,手都酸了。回家後,他都開始反省,難道自己是來當苦力的?可剛開始乾活就退縮,這可不是他的風格,而且也太丟人了。
如果這點還可以忍受的話,還有一個更讓他無語的,那是一個跟他一起乾活的老嫗。人家老嫗口口聲聲地,嫌他沒出息,一個年輕小夥子,居然只能乾這種活,遠不及她孫兒有出息,他都聽愣了,想著自己也沒礙著誰啊。後來在人家的碎念念中,他總算理清楚了她家的情況,她們家家境並不好,全家最出息的是她的大孫子,用她的話說,可能幹了,年紀輕輕的就是童生了,那語氣活像她孫子是狀元似的。王睿聽了,心中暗暗吐槽,她孫子既然那麽能乾,那她孫子怎麽還讓她出來乾粗活啊?可到底顧忌老人家一把年紀了,沒敢說出口,這要是刺激得病了,那事情就鬧大發了。
看出他的不平,他旁邊一個中年大叔,倒是溫聲對他說起這老嫗的事情。這老嫗早年喪夫,千辛萬苦地才把兒子拉拔大,可她家境不好,兒子過得自然也就不容易,一直就沒個手藝伴身。如今全家上下,就指著她孫子出息點,也因此她等閑一開口,就言必說她孫子,這也是她們家唯一能拿來說嘴的。這老太太,平日裡最喜歡奚落過得不好的人,四處給自己找存在感、秀優越感,鎮上的人都知道她的情況,等閑她說著,大家也就隨便聽聽,並不往心裡去。
其實打磨這活是計件的,鎮上有閑的人,就會來乾幾天,只有這個老嫗是天天來的,現在再外加個他,也難怪那老嫗的顯擺對象是他了,顯然其他人都過得比她好。
他一忍再忍,打磨工幹了半個月後,他顯然覺得已經受夠了。這日,他找到鋪子老板,強烈要求換工種,然後變成了給人家雕花工打下手。好吧,這也算一種進步,好歹應該是不同的活了,而且還能看看人家乾活,說不定還能偷偷師。
結果人家雕花工那態度,真就是師傅對學徒的,高高在上的很,同時還防賊一樣地防著他,生怕他偷學了手藝,差點沒把他氣得內傷。憋憋屈屈地又過了半個月,然後王睿又一次要求換工種了,畢竟為了爭一口氣,耗費多年苦功,非要把手藝學到手什麽的,顯然是不適合他的。
這回他被調到塑型這一塊了,不過他只能乾一些,改動很小的活,大改動的他根本乾不了,人家也怕他糟蹋東西。
這回半個月後,
人家店鋪老板主動過來說了,取材的地方是商業機密,是不會讓他去的。如果他還願意待著,可以去店鋪裡賣墨硯,賣了後,他可以收取一部分利潤作獎金。王睿想了想,自己還真沒賣過東西,很快就應承了下來,打算在這裡再待一個月,然後就離開這個小鎮。 開始賣墨硯之後,他才發現店裡往來的基本都是商人,沒幾個讀書人自己來買的。至於他的售賣,說實話,對於精明的商人來說,他那點伎倆,完全沒有用武之地,他也就省了。總的來說,這大概只能看人家對他的第一印象了,好在他賣相不錯,長得斯斯文文的,同等條件下,願意買他們鋪子裡東西的人倒也不少,幾天下來,拿到了不少獎金。
這還是自打他到這鎮上後,第一次收入大於支出的,他一時都有些感慨。轉眼又是半個多月,天天在店裡笑臉迎人,他已經不耐煩了。他此時開始琢磨著,過兩天等老板回來後,就直接辭工,接著再在家裡休息幾天,然後就離開這座小鎮吧。
這日,他懶洋洋地來上工,沒精打采地守著鋪子,不想竟碰到了個女客,還是位年輕的小姐。原本見到了也就見到了,女客雖然少,但也不至於完全沒有,哪怕拋頭露面的這個,年輕了點,嗯,體型壯碩了點,可他好好招待了也就完了。
可誰知,此後,這位女客竟然天天來,而且每日都要在他們店裡消磨好久,到後來更是從他們早上開門待到晚上打烊。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好歹買東西了,不然他就更要吐血了。事後,他才知道此女姓方,名圓,人如其名,體型圓滾滾的,她是一名富商的獨女,家裡有意為她招贅,顯然對方看上他了。
說來對方找上他,也不是沒有原因的,這個月來,王睿一直在這家店坐鎮,顯然吉祥物的名聲傳出去了。方圓本是慕名而來的,可見了他之後,卻對他越發滿意了。因為王睿不像某些人那麽勢利眼,反而對她態度平和,一視同仁,甚至需要時,他也不吝於給她一些幫助,她就覺得他這人人品好了。
之後,方圓就天天到他們店裡報道了,其實就是為了在他面前刷好感度的。至於王睿有沒有入贅的打算,她根本沒有考慮過,在她看來,一個小二或者說一個窮書生,能攀上她,幾乎稱得上一步登天了,再說,即使對方不樂意又能如何,方家並不是小家族,自有辦法讓人妥協的,只是,她希望對方是自願的。
在店鋪裡待了三日,發現王睿還是不為所動後,方圓微微皺了皺眉,覺得這是因為對方還不清楚她的底細。於是,她開始不斷地炫耀著她家多有錢,而他自己賺錢又有多辛苦,賺到的錢又有多微薄,以及他乾一輩子,可能也就只能賺夠她一隻手鐲的錢。
王睿對此很是困擾,他出來遊歷的行程中,可絕沒有找妻子這個選項,更不用說,對方還不是他理想的妻子,他根本就不同意。可誰知,他暗示了好幾回,人家楞是不理會,依然我行我素,之後,他到底惱了。後來,他就跟方圓明言,他就樂意自己賺錢自己花,勝在踏實,讓她以後別再找他了。
那位方圓小姐顯然被傷到自尊了,連著好幾天沒來,他松了口氣,哪怕因此,這幾天店裡冷清得一個人都沒有。
這日,一連失蹤半個月的老板,終於回來了,他見了大為開懷。說實話,若不是要跟老板打聲招呼,他在方圓糾纏的時候,說不定就直接跑了,好在如今也解脫了。
結果,好家夥,他還沒來及提出辭工呢,人家老板就極冷淡地說了,他得罪不起方家這樣的大客商,所以決定把他給辭了。他稍楞了下,就拿了結算的工錢,很乾脆地告辭了, 這也算是普大喜奔了,還省了他辭工的手續了。
店鋪老板見他如此乾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最後,店鋪老板委婉地告誡他,讓他盡量不要得罪方家。因為方家在他們整個宣洪府,都是出了名的大商人,甚至稱得上是最大的商人,這鎮上一半的產業都是她們家的,最重要的是方家行事霸道。
王睿聽了,皺了皺眉,看來是真有麻煩了。
隨後,店鋪老板又建議他,如今可以的話,就跟方家妥協,最好直接跟方家的小姐好好談談,不然在這片地界,他怕是很難謀生了。王睿挑了挑眉,他對老板的提醒表示了下感謝後,卻依然決定不會妥協。
那店鋪老板氣得直跺腳,最後咬咬牙,掏出了十兩銀子,讓他最好立馬就離開鎮上,免得到時方家惱羞成怒,再讓他吃虧了。王睿愣了下,要把錢推回去,可店鋪老板堅決不接受,說他能幫忙的就只有這幾個錢,別的忙,就幫不上了,還說是讓他早點走,隨便找個商隊,也不拘往哪走,只要離開他們鎮就好,當然最好是離開他們宣洪府。
王睿問他,就不怕方家的人報復他嗎?店鋪老板說,他怎麽也是地頭蛇,又不是他這種外鄉人,自然不會隨意被欺負,畢竟他也不是沒有根腳的人。王睿聽了也就放心了,離開店鋪後,他急匆匆就回了家,隨意收拾了幾件衣物,就跟上了一個路過的商隊,他甚至都沒去問對方是去哪的。
方家人顯然沒想到,他會跑得這麽乾脆,畢竟這些天,他一直也沒有離開的跡象,等到真的人去樓空時,頓時懊惱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