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裡,改裝的三菱越野車開在蹣跚小路上,孤零零的車燈像是孤魂野鬼。
鮑帥開著車,時不時地瞟一眼獨眼龍。
獨眼龍右手腕上的繃帶已經被血染紅,額頭上全是冷汗,精神也逐漸萎靡。
傷口創面太大,僅僅經過簡單藥品和包扎處理無法完全止血,他的生命一直在飛速流逝,估計是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鮑帥的心情有些壓抑,明知道這些人刀頭舔血,手上沾滿了人命,根本不值得憐憫,可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慢慢死在眼前,還是很不舒服。
獨眼龍顫顫巍巍地掏出一隻針管插在傷口附近,把裡面的針水一股腦打了進去,痛苦的神色漸漸松弛。
鮑帥猜測那應該是杜冷丁或者嗎啡一類的止疼藥,或者又叫毒品。
“你當初為什麽會去紅狗莊園?”
鮑帥突然問到。
獨眼龍艱難地抬起眼皮。
“去……去學怎麽製造痛苦,又不讓人輕易死掉。”
“王老板親自教你?”
“沒有,我就見過他一面,一句話沒說。他給了我一張人體解剖圖,上面有如何製造痛苦的標注,然後我就在他那自己練。”
“用活人?”
“嗯。”
“死了多少人?”
“十幾個……吧,記不清了。”
“你們應該不是普通的黑幫吧?”
“黑幫?”
獨眼龍突然咯咯笑了起來,疲憊的臉上竟然翻出一絲驕傲。
“我們是克欽獨立軍!”
鮑帥心中一沉:“那你說的夫人就是……”
“是龍丹將軍的老婆。”
龍丹將軍是克欽邦最大的軍閥,也是克欽獨立軍的主要控制人,相當於克欽邦的政府首腦,算起來現在已經年過八旬。
鮑帥原本是想搞些事情,把自己在找紅狗莊園的消息放出去,然後靜靜等著消息來找自己。
這個釣魚計劃顯然非常成功,只是沒想到咬勾的竟然是條鯊魚。
這倒有些麻煩,看來自己的速度得再快一些,最好拿上東西趕緊跑,實在不行就往叢林裡鑽,只要不被軍隊圍住,他還是有相當大的把握全身而退。
想到這裡,鮑帥又問道:“龍丹將軍跟王老板到底是什麽關系?”
獨眼龍已經漸漸睜不開眼睛,斷斷續續地說:“我不知道……有傳聞說夫人和他關系曖昧,但是……將軍也很信任他,應該是謠言。”
鮑帥點了點頭,夫人和王老板的關系他不知道,但是龍丹已經年過八旬,正是萬般惜命的時候,王老板又恰好是擅長基因技術的高級變異體,相互合作,相互利用的空間很大。
“喂,還有多遠?”
沉默片刻,鮑帥又問了一句,但獨眼龍沒有回答,鮑帥這才注意到他的呼吸和心跳聲都已經停止。
好在此時車開到鬼山腳下,按照之前的地形描述,獨眼龍的價值已經不算太大。
鮑帥歎了口氣,把車停在了路邊,然後連車帶人推進了山溝裡,自己則如鬼魅一般朝山上摸了過去。
剛剛走出兩三百米,隱蔽的山路中間突然出現一個攔路崗哨,位置恰好在暗彎處,從外面根本看不到。
崗哨的陳設很簡單,只有個簡易路障,外加僅能容納一人的崗亭,崗亭頂上有一盞昏暗的孤燈,剛好能照亮周圍四五米的區域。
鮑帥本想繞過這處崗哨,但他忽然察覺這個崗哨似乎有些奇怪。
崗哨裡沒有任何聲音,就連呼吸或心跳的聲音都沒有,難道裡面壓根沒有人?
可既然是崗哨又怎麽會沒有人呢?
偷窺者悄悄飛了過去,裡面的確有人,那是個十八九歲的青年,穿著一身迷彩服,身旁還放著一把步槍,就靜靜坐在崗哨裡的椅子上,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好似發呆。
“喂,上山的路怎麽走?”
鮑帥走過去試探著問到。
見他沒反應,便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他的頭顱像是一顆皮球,突然從脖子上掉了下來,緩緩滾到鮑帥腳邊。
鮑帥早有預料,也不如何驚奇,只是蹲下來仔細檢查那具屍體。
青年神態無異,沒有絲毫掙扎的跡象,甚至沒有痛苦,傷口的切面十分整齊,應該是被瞬間切斷,直到被鮑帥施加外力,頭顱落地之後,血才緩緩從傷口湧了出來。
通常情況下如果出手夠快,工具夠鋒利,在切斷脖子的一瞬間可以做到不讓傷口流血,但活人畢竟是有血壓的,傷口不流血的時間不會持續太久。
而眼前的青年顯然已經死去有一段時間了,此時才流血說明他多半是在心跳和血液循環停止後才被切斷了脖子。
鮑帥拉開青年的衣服,他的身上沒有任何其他外傷,也沒有中毒的跡象,而且死前應該是清醒狀態。
凶手絕不會是普通人,多半是具備某種未知能力的高級變異體。
難道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還是紅狗莊園內部出現了什麽異常?
鮑帥望著靜謐、幽暗的深山,突然感覺那小小的山包就像一隻靜靜蟄伏的恐怖巨獸,在等待著獵物自投羅網。
要繼續往前走嗎?
正如李光明所說,基因雕刻對鮑帥太過重要,既然已經來到這裡,沒理由被一具屍體嚇退,再不濟也得上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想了想,鮑帥不僅沒有離開,反而加快腳步朝山上奔去。
之後一連六座崗哨,包括一座極為隱蔽的暗哨都被人處理了,裡面的屍體有的是被毒斃,有的是被分屍,但所有死者的表情都同樣安詳,並且四周沒有任何掙扎或反抗過的痕跡。
種種跡象表明,出手的人可能不止一個,他們頭腦清晰,心狠手辣,甚至嗜血殘暴,鮑帥的心越提越緊,臉色也越來越沉。
在山腰上最隱秘的某個角落,鮑帥終於找到了所謂的“紅狗莊園”,那其實是一座大別墅,或者說是被高牆圍住的建築群,就好像國內旅遊區開發的觀光樓盤。
鮑帥來到這裡的時候,別墅似乎全無異狀,房間裡黑燈瞎火,院子裡草木靜謐,鐵門下有人站崗,圍牆內還有一隊士兵在來回巡邏。
站崗的不一定是活人, 可是來回巡邏的多半應該還活著,這就有些奇怪,難道是襲擊者還沒有來到別墅?還是……
鮑帥心中一動,從旁邊一顆大樹上縱身一躍,如同靈活的猿猴,悄無聲息地飛過三米高牆,穩穩落在院子裡。
他計算著巡邏士兵的視線,等他們朝別墅後方走去,才放出偷窺者盯住那些人,然後從藏身的陰影裡鑽了出來,貼著圍牆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不一會兒便摸到了鐵門附近。
昏暗的燈光下,有兩個荷槍實彈的士兵正坐在鐵門邊假寐,樣子與崗哨裡看到的屍體如出一轍,鮑帥想靠過去確認那兩個家夥是否真的活著。
剛剛走出幾步,副腦突然接收到一條凌亂的信息,緊接著,他便感覺有一股莫名的意志從他身上冷冷掃過,而本應該在別墅後院巡邏士兵竟然沒來由地從他身後走了過來。
怎麽可能?偷窺者明明一直跟著他們……
鮑帥瞳孔一縮,下意識彈出了刀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