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玉雖說得籠統,然司馬玉話中之意天子劉辯心知肚明,尤籠中鳥,若困中獸,正是天子劉辯如今感覺到的處境。
天子劉辯心中甚是無奈,不由長歎了一聲,雙眼無神的看向遠方。
回過神來,天子劉辯再次將目光看向司馬玉,這一次與司馬玉再次相見,讓他感覺司馬玉似乎有什麽不同,但又說出來,隻覺得司馬玉似乎成長了許多。
“世家之公子,終比當日農夫黔首見識廣闊。”天子劉辯心中感慨了一句,然心中對司馬玉的能力感到質疑。
那一日天子劉辯對司馬玉有一定了解,在他看來,司馬玉還算聰慧機敏,然在司馬玉還未認親之前,也只是一個農夫黔首的身份,連寒門子弟都算不上,無力讀書習字,字都認不全,又能有多大的學識。
如今雖為世家子弟,雖有學習的機會,然而總歸時日太短,即使頭懸梁錐刺股,學識有所增長,亦是增長的有限。
司馬玉年紀輕輕,頦下無須,給人就是一種不牢靠的感覺。
古時候的人沒有剃須的習慣,愛留長須,並非僅僅只是為了美觀,亦是一種成熟穩重的體現。
如今的司馬玉在天子劉辯看來只是一顆小樹苗,若是其勤奮努力,茁壯成長,將來或許能成為參天大樹。
這個時候,司馬玉要為天子出謀劃策,天子劉辯並不抱太大的希望,並不認為司馬玉能想出好的計謀來能幫到自己。
然司馬玉冒如此大的風險入宮面聖,終歸是忠君愛國之舉,天子劉辯亦是不想拒絕,讓司馬玉這樣有忠心的人寒心。
天子劉辯心想反正現在無所事事,到不如聽聽司馬玉有何“金玉良言”。
“汝對當今之局勢有何看法?”天子劉辯正襟危坐,鄭重朝著司馬玉問道,他想通過這個問題,來得知司馬玉到底有多大見識。
“漢室之製,如今已危如累卵,稍有不慎,便有傾覆之危。”司馬玉亦是鄭重的說道,他突然朝著天子劉辯跪伏行禮,“草民句句肺腑之言,絕非危言聳聽。”
司馬玉此次入宮,可是做足了功課,這些日子,在在司馬府中足不出戶,除了等待何姝的消息,亦是找來許多資料結合後世,好好的研究了東漢這段歷史。
在他看來,董卓入京,並非僅僅是偶然,漢室的衰亡,似乎是一個必然的結果。
周分諸侯,於秦一統,漢延四百,終分三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似乎是歷史的規律。
以史為鏡,而知興衰,而在中國的歷朝歷代,建國定國策之時,多會借鑒前朝的經歷。
昔秦朝一統六國,廢分封而立郡縣,二世而亡,故漢得天下之後,封宗室鎮守八荒。
後曹魏代漢,疏遠宗室,三代而亡,司馬篡位得天下後,便大封宗室為王。
而王莽篡漢建新之後,光武中興,光武帝吸取了西漢滅亡的教訓,建國之初,因王莽外戚之身,對外戚勳臣亦是嚴加防范。
然而,他卻給東漢留下了另一個隱患,這便是世家豪族。
光武中興,多仰仗豪族之力,故而建國之後,對世家豪族很是寬容。
世家豪族發展壯大,在地方上呼風喚雨,而東漢取才選官,察舉和征辟,所謂察舉,便是舉薦有名望、有德行的人,而察舉的這些人,多為世家豪族子弟。
而征辟,是由朝廷、官府直接征召某人當官,然而官吏利用辟召以徇私,又因被辟召者對辟主的感恩戴德,故而形成兩者間的隸屬關系,助長了官吏中私人權勢的增長,這又增長了世家豪族的力量。
故而漢末世家,勢力之大者,門吏遍布天下,猶如諸侯一般。
世家豪門在東漢是一大勢力,不容忽視,東漢明章二帝在位時期,秉承光武帝遺規,對外戚勳臣嚴加防范,然章帝駕崩後,和帝幼主繼位,太后臨朝稱製,為穩朝局,降低對世家豪族依靠,便又任用起外戚來。
外戚勢大之後,亦會拉攏世家豪族,把持朝政,儼如權臣,其中勢大者如梁冀,甚至敢毒殺皇帝。
皇帝年幼時,外戚聯合世家把持朝政,皇帝成年之後,必想奪回實權,然而皇帝欲對抗外戚,亦需借助外力,然而世家豪族與外戚狼狽為奸,皇帝只能培養家奴,也就是宦官閹人。
故而後來東漢的皇帝為奪回權力會聯合宦官閹人誅滅戚族,然而東漢皇帝多為短壽,常常幼主繼位,太后臨朝稱製,這又會仰仗外戚,如此循環,直到漢末亦是如此。
然而不管是皇帝或者外戚掌權,都是會拉攏世家豪族。
畢竟世家豪族壟斷了當時絕大部分資源, 成才者甚多,而察舉征辟基本是在世家豪族裡選材,故而世家豪族又基本壟斷了官製。
故而東漢後期,世家豪族已成尾大不掉之勢,對漢室的統治有了很大的威脅。
所以到了後來恆靈二帝時期,發生了兩次黨錮之禍。
黨錮之禍,雖說是宦官以“黨人“罪名禁錮士人終身而得名,然而在司馬玉看來,這宦官終歸只是皇帝的“馬仔”。若無皇帝的默許,宦官豈敢和士族黨人爭權奪利!
所以說這黨錮之禍可以說是皇帝對世家豪族的削弱和警告。
然而第二次黨錮之禍之後,很快便發生了黃巾起義。
黃巾起義的背後,多有世家豪族的影子,而黃巾起義爆發之後,漢靈帝很快接受士人的建議,解除黨錮之禍,釋放了黨錮的黨人,黃巾之亂接著又很快就被平息。
回想起這段歷史,這讓司馬玉心裡不由的覺得懷疑,甚至覺得這黃巾之亂的爆發,便是世家豪族暗中策劃,是世家豪族對黨錮之禍的一種回應,對漢靈帝的一次反擊。
如今這黃巾之亂基本被平定,然天下各地郡守,都可以以禦賊為借口,招募壯士,擁兵而自重。
這對漢室的影響異常深遠,如今這些擁兵自重的州牧郡守,儼如周時諸侯,對朝廷之令陽奉陰違,甚至是不奉詔令。
而這些州牧郡守,多為世家豪族子弟,就連這西涼董卓,亦是涼州地方豪強。
黃巾之亂,天下幾乎皆為敗者,然而其中的卻有唯一的勝利者。
而這勝利者便是世家豪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