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雞鳴將朵顏從睡夢中吵醒。少女抓起枕頭蓋到頭上,試圖將刺耳的雞鳴聲趕出腦海。
雞鳴聲是沒有了,然而一陣陣整齊劃一的人聲又突然響了起來。朵顏在床上翻了兩個身,見掙扎無用後,終於放棄了抵抗,穿上衣衫。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打著呵欠,走出了屋子。
漢威鏢局大院內,鏢局老老少少合計七百多名漢子,在總鏢頭曹玉陽帶領下,正排成一個方陣做著早課。
行伍出身的總鏢頭給鏢局上下傳授的武功路數同一般的江湖人物大有不同,絲毫不注重動作的瀟灑和美感,一招招下去,都是克敵製勝最簡單實用的招數。像什麽撩陰腿戳眼指這等被江湖中人所不齒的所謂下三濫路數,在曹玉陽教起來也沒有任何的異樣,反而高聲告訴眾人:“咱們鏢師行走江湖,求的就是一個人在貨在。真要動手的時候,別他媽給老子想著該怎麽耍帥,想想怎麽才能一招製敵才是正事。明白了嗎?”
“明白了!”所有人異口同聲回答著曹玉陽,聲音震天。
同樣剛練完功的趙晨提著槍走到朵顏身邊,一屁股坐在身後的台階上,接過朵顏遞過來的水袋喝了一大口之後,笑著說道:“曹將軍是軍隊出身,軍中武學教的都是這些。畢竟兩軍對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有功夫去管動作帥不帥,合不合道理。漢威鏢局之所以在這短短十幾年就能揚名天下,和曹將軍完全把鏢局當軍隊治理脫不了關系。”
朵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隨後從懷裡掏出手絹,替趙晨擦拭著額上的層層汗水。看著趙晨緊張兮兮,一臉窘迫的樣子,朵顏不禁展顏一笑,像終於撥開雲霧的驕陽一般,照亮了整個世界。鏢局內好多單身小青年見狀,都不由得看得癡了。
在完成早課後,曹玉陽把一塊擦汗的毛巾搭在脖子上,一邊擦汗一邊走到趙晨朵顏身邊,呵呵笑著對趙晨說道:“從一開始我就用當年大將軍治軍的法子來治理鏢局,每日練功也都是軍中拳法,同時在戰法陣型上也沒少下功夫。若是少將軍有朝一日手握兵權,我漢威鏢局可以立馬投軍做一支及時的戰力。”
趙晨點了點頭:“爹的遺願,趙晨自然要繼續完成。只是還有一個完顏龍,我必須先提升自己實力才可從軍。”
曹玉陽深以為然,也是點頭說道:“確是如此,少將軍當務之急應當先提升實力,至少要有九段實力才能確保自身安全。想當年那北匈為了刺殺大將軍,九段大師也來了不下三位。”
趙晨抬頭看天,歎了一聲:“九段啊……”
隨後,趙晨轉過頭看向曹玉陽說道:“接下來我打算先去一趟長安,爹說他在宋家給我留了什麽東西我要去看看。不知道鏢局這邊有沒有順路的隊伍?”
曹玉陽想都不想直接開口道:“宋家在漢中有一個伐木場和一間拍賣行,他們的貨物都是由我們鏢局運送。每月四趟,最近的一趟就在三日後。少將軍要是不嫌棄的話,就隨這一趟鏢一起去長安吧。”
趙晨想了想,沒了葉新梧和李炬這兩個錢袋子,路上的開銷還是能省則省的好,於是也不扭捏,同意了曹玉陽的建議。
隨後三天內,趙晨一邊虛心向曹玉陽請教了關於行軍打仗和排兵布陣的各項事宜,一邊將自己對武道的感悟與心得同鏢局武師們進行交流。時間雖然不長,但雙方卻也是各有所得,都各自解開了心中不少的疑惑。
三日後,漢中城門前。
趙晨扶著朵顏乘上馬車後,回頭準備向曹玉陽作揖告辭。然而他卻看到曹玉陽下了馬後,就這樣自然而然地走進了走鏢的隊伍裡。
趙晨心下奇怪,衝曹玉陽問道:“曹將軍,你這是?”
曹玉陽笑了一笑:“有消息說宋家那邊出了點狀況,具體什麽事情我還不知道。但也這麽久沒有活動活動了,出門動動筋骨也不是什麽壞事。”
趙晨又是一奇:“宋家不是剛和唐家結親嗎?他們能出什麽事?”
曹玉陽搖搖頭:“這個我也不清楚,只是一直和我們漢威鏢局接頭的宋家三爺,這次特地讓人給我捎了一封書信,信上隻說希望我們能去幫幫忙,但具體什麽事情也沒說得太詳細。”
趙晨皺眉,總感覺這件事情沒那麽簡單。但隨後也不願意再擔心多想,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便是了。
畢竟,有自己和曹玉陽在,想來也不會有太棘手的麻煩。
於是乎,一支鏢隊護送著宋家木料和財貨,浩浩蕩蕩駛離了漢中城。只是誰都沒發現,一個混在人群中男子,在鏢隊離開後,悄悄來到街角,放飛了一隻信鴿。
灰色的鴿子撲棱著翅膀直衝天際,從遠處望去,竟如同一隻代表著災禍與死亡的烏鴉一般……
……
兩日後,漢威鏢局的鏢隊像以往一般,沒受到任何打擾地到了太白山腳下。
一路走來,趙晨才終於明白了曹玉陽口中所說整個漢威鏢局可做一支即戰軍隊,並不是吹牛說大話。
先不說一路山寨匪徒沒一個敢上前阻攔,光是這隻鏢隊在行動時的令行禁止,就令趙晨開了眼界。
整支隊伍出來趙晨朵顏二人還余三十三人,誰探路誰站崗,一切都規劃得僅僅有條。在行進之時,甚至沒有像其他鏢隊那樣的嬉戲打鬧,所有人都閉口不言,警覺著身邊的一切風吹草動。
漢威鏢局的這塊金字招牌,果然名不虛傳。
趙晨估計這三十幾號人就算面對一般的守城駐軍,勝負都應在七三之數,鏢隊有七。
不過趙晨沒想到的是,他猜測的鏢隊同軍隊的對決,竟然會在這一趟鏢中便早早到來。同時,若不是他和朵顏正好在鏢隊當中,漢威鏢局從不丟鏢的記錄,恐怕便會就此不複存在……
太白山,乃是秦川山脈最高峰,如鶴立雞群之勢冠列秦川群峰之首。自古以來,太白山就以高、寒、險、奇的特點聞名於世。當隨著漢威鏢局來到太白山腳下時,趙晨不禁想起了那座天下最幽的青城山。兩山相比,青城山就像那待字閨中的清純少女,美麗而安靜。太白山卻像個初出茅廬的莽撞少年,鋒芒畢露,志存高遠。
趙晨尚在感歎山勢奇險,一顆滾石卻突然從天而降。
一直留心著四下環境的鏢師們雖然面露驚慌,卻也在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紛紛勒馬駐足不再向前,巨石差之毫厘地落在鏢隊前方不遠處,若是換成那平常鏢局的鏢隊,這突如其來的巨石少說也會直接砸死三成鏢師。
曹玉陽盯著眼前將去路盡數阻擋的巨石,兩條濃眉緊緊皺在一起。只見曹玉陽一轉身,衝著來時的方向一抱拳,朗聲道:“在下漢威鏢局總鏢頭曹玉陽,不知是哪路好漢在此地發財?可否出面一敘交個朋友?曹某自有薄禮相贈。”
曹玉陽等了半晌,除了從山間傳來的回聲外,再沒有了任何答覆。曹玉陽眉頭緊鎖,打了個手勢示意鏢師們拿起武器準備迎敵。
趙晨覺得奇怪,上前走到曹玉陽身旁問道:“怎麽回事?”
曹玉陽表情凝重:“有問題。這太白山長期以來都沒有什麽人攔路打劫,況且以我們漢威鏢局的名聲,剪徑小賊就算想雁過拔毛,也萬萬不至於藏頭露尾……”
曹玉陽話音未落,眼前山林裡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號角聲。隨後,一隊軍伍打扮之人從兩旁的山林中慢慢走出。放眼望去,一支總共五十人的隊伍沉默地站在了鏢隊之前。人人身著大成王朝製式鎧甲,手握戰刀,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屑。
一個提長槍,頭領模樣的人走到隊伍最前方,打量了曹玉陽一眼:“你就是曹玉陽?”
曹玉陽拱手道:“正是在下。不知道軍爺有何吩咐?”
那頭領伸手挖了挖耳朵,漫不經心道:“其實也沒什麽事,只是收到線報說你們漢威鏢局在幫北匈蠻子做走私生意,上頭叫我們來查查。”
“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平生最恨的就是北匈蠻子,會給他們做生意?!”還不待曹玉陽回話,身後一個性子急的鏢局老人率先開口罵了出來。
曹玉陽連忙示意那人噤聲, 陪笑道:“軍爺說笑了,咱們這些貨物都是長安城摘星樓宋家的東西,來路乾淨著呢。”
那軍官一挑眉:“宋家?宋家現在也自身難保了。”
曹玉陽聞言,心中一沉,掏出兩張銀票塞到軍官手中,低聲問道:“軍爺,這宋家出什麽事了?”
誰知這軍官竟從懷中抽出一張銀票,大吼道:“好你個曹玉陽,還妄圖賄賂本將軍!來人啊!給我搜!把這群人私通北匈的證據找出來!”
軍官身後眾人齊發一聲吼,提著武器便圍了上來。
曹玉陽一邊示意手下眾人不要衝動,一邊賠著笑告訴正在翻找貨物的軍官這些貨物的來源。
一圈搜查完畢,這隊當兵的並沒有發現什麽所謂的“證據”。正當曹玉陽要松一口氣的時候,那軍官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從懷中掏出一把北匈特產的小刀,丟到鏢隊貨物之中。隨後又自己撿了起來,衝手下眾人喊道:“來,大家都看到了吧。這漢威鏢局私通北匈的證據,現在就在我手上,你們還有什麽抵賴的嗎?”
曹玉陽氣得面紅耳赤,指著那軍官,說不出一句話。
那軍官嘿嘿笑著看了曹玉陽一眼,突然眼角的余光內出現了一個窈窕動人的身影。軍官大喜過望,指著剛走出馬車看熱鬧的朵顏對手下道:“還有這小妞,本將懷疑她是北匈派過來的諜子。來人啊,給我綁了帶回去!”
還不待這隊軍人有何行動,一支槍的槍尖突然抵住了這軍官的喉頭。
趙晨看著這軍官,低聲道:“先道歉,然後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