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財友最近日子很不好過。
原本作為宋家大管事,雖然和宋家嫡系子弟比起來自己有所不如,可和宋家偏房甚至宋家以外的那些人相比,他宋財友一定是遭人嫉妒的那一類人。
然而最近一切都變了。
宋財友還記得那天半夜,本來早早躺下正在享受夢境的他被院外傳來的一陣敲門聲吵醒。當他穿上衣服出屋開門時,居然發現那個自稱大將軍的長安指揮使羅磊,帶了一大幫真刀真槍的士兵把摘星樓裡裡外外圍了三層。
被嚇壞了的宋財友甚至都記不太清當時具體發生了些什麽。隻隱約記得羅磊喊了一聲抓漢奸就衝了進來。後來家主宋書墨前來勸阻之時,原本一直不問世事的大長老有突然出現,居然給羅磊提供了一些所謂的證據。
宋財友後來才明白,大長老這是和指揮使羅磊勾結了起來,一個想要家中大權,一個想要升官發財的契機。只是可憐了家主,被大長老軟禁起來,哪都不許去。最最關鍵的是,作為大管事,他被大長老安排了緊盯家主的活計。一個是恩重如山的家主,一個是一根手指頭就能戳死自己的大長老。宋財友夾在兩人中間,日子很不好過。
而現在這事,對宋財友來說,更是感覺自己的腦袋已經不夠用了——大長老竟然和家主一起,接見了一個登門拜訪的年輕人。
呸,說他是小娃娃也沒什麽不可以。撐死了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毛都還沒長齊。至於讓大長老和家主都如此重視嗎?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小子身邊那個姑娘,可真是個尤物啊。
想歸想,可他一個小小的管事萬萬不敢真的做什麽。將茶果都在桌上放好之後,宋財友畢恭畢敬地退出了房間。畢竟,這間房內,不管談的是什麽,都不是他這個管事應該知道的。
……
趙晨坐在屋內,總感覺氣氛有些古怪。在他的想法中,自己此番前來,不過就是來拿去趙嶽所留之物。如果能順便解決一下宋家的燃眉之急,得到宋家一個人情,那就是極好的了。
可從他進門開始,就覺得這個之前在唐家堡見過的宋家家主雖然在笑,可笑容裡總有什麽藏得很深的壓抑。而那個看似和氣的大長老,眼中卻也時不時有奇怪的目光閃爍。
搞不清楚狀況的趙晨選擇乾脆裝傻,先喝喝茶看看情況。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不是嗎?而朵顏也在一旁低著頭靜靜擺弄了手中的茶杯,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終於,宋書墨率先忍不住輕輕咳了一聲,打破了這詭異又尷尬的氛圍:“趙世侄,別來無恙啊。”
趙晨也順水推舟打著招呼:“自唐家堡一別已有幾個月不見了,宋伯伯卻還是那麽風流倜儻。”
宋書墨哈哈大笑一聲,只是這笑聲中總歸有一點怪怪的感覺:“世侄可真會開玩笑,想當年令尊白馬銀槍,那才是真的風流倜儻,迷倒了多少少女?和他一比,我可就差遠了。”
聽宋書墨聊到趙嶽,趙晨也樂得順著他的話說下去:“宋伯伯可不能這麽說啊。誰不知道當年我爹同您那可真稱得上是過命的交情,還留了不少東西在摘星樓吧?”
宋書墨聞言,臉色稍微變了變,而那宋青葉則更是瞬間拉下一張臉,搶在宋書墨前說道:“小娃娃,你在說什麽?我宋家還會貪圖趙嶽那小子的東西?”
趙晨連忙搖頭:“大長老莫急,是趙晨沒說對。宋家傳承泱泱千百年,自然看不上我父親的東西。只是,
據我所知,我爹他曾經放了一物在尊府,讓我有實力之後來取。所以,不知大長老您是否……” “你聽誰說的?”宋青葉將手中茶杯重重磕在桌上,面有怒色,“小子,我看是你在貪圖我宋家珍寶,自己編纂了這個故事才對吧?”
趙晨一愣,原本他對宋家觀感還比較好,萬萬沒想到此時這宋家大長老居然會翻臉不認人。趙晨心中隱隱有怒火升起,正待發作時,一隻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趙晨反握住朵顏,見朵顏對自己使了個眼色。趙晨順著朵顏的目光看去——只見宋書墨面上雖然很認同宋青葉的樣子,然而在桌下的手卻在偏偏比劃著。先指了指宋青葉,再指了指自己,隨後擺了一擺。
趙晨恍然大悟,似乎明白了現在的形勢——宋書墨和宋青葉並不在同一陣線, 同時現在應該是宋青葉佔了上風,宋書墨不得不順從。
趙晨沒興趣管宋家究竟發生了什麽,雖然趙嶽留給自己的東西很重要,但既然現在連那東西是什麽都不知道,也犯不著以身犯險,讓宋家自己處理完家事再來也未嘗不可。
想通了這一環,趙晨也是呵呵一笑,衝宋青葉拱拱手:“既然如此,那是趙晨打擾了。感謝宋伯伯和大長老招待。趙晨告辭了。”
宋青葉雙眼一閉,哼了一聲,下了逐客令:“最近我宋家有事,若是沒什麽大事的話,你別再來摘星樓了。”
趙晨拱手點頭:“趙晨明白,告辭。”
說罷,起身牽著朵顏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回去的路上,趙晨一路陰沉著臉,心情很是不好。
朵顏擔憂地看著趙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安慰。
“九段,還是太強了啊……”趙晨駐足抬頭,仰天而歎。
還不待朵顏說話,趙晨先自己笑了起來:“若是我有爹當年的實力,哪需要受這等氣?直接搶回來就好了……”
朵顏看向趙晨,神色認真說道:“會有這麽一天的,一定會的。”
趙晨將朵顏攬入懷中,輕聲道:“嗯,一定會的。”
長安城天空之上,一隊南下的雁群從空中掠過。領頭的大雁本能地感到一絲涼意,率隊繞過了高聳入雲的摘星樓。而就在他們身邊,宋青葉正現在摘星樓頂,單手撐著樓頂護欄,眯眼看向那隊南去的大雁。而在他的另一隻手中,一塊漆黑的令牌靜靜躺著。
大涼霜雪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