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亮。

　隨著徹夜未息的爆竹之聲，乾符三十八年的第一道陽光將天邊染上一絲亮白。

　剛剛做完早功的趙晨，停槍收功，接過朵顏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頭上汗珠。

　從外面溜達了一圈回來的葉新梧一把推開院門，喘著粗氣大叫道:“晨哥兒晨哥兒！不好了不好了！”

　趙晨有些奇怪:“大新年的，一大早你嚷嚷個什麽?”

　葉新梧好不容易喘順了氣，指著門外:“外面，有好大一群乞丐！我一出去就把我圍起來了！”

　趙晨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葉公子，你該不會不知道，大年初一乞丐搶紅的風俗吧?”

　葉新梧愣了一下:“搶紅?”

　趙晨點點頭:“對啊，大年初一的一大早，各地乞丐都會聚在一起外出乞討。若是遇到的前五個人裡，有超過三個給了紅包，那就叫成功搶紅，預示著這一整年都能順心如意。你又不缺錢，幹嘛不給別人紅包啊?”

　葉新梧有些尷尬:“我這不是不知道嗎?一看一群乞丐圍過來，我沒被嚇得拔劍已經很不錯了好吧。”

　趙晨笑著擦擦汗:“走吧，像你這樣不給紅包的人，已經不多了。快去給別人包上。”

　葉新梧唯唯諾諾地點點頭，隨後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包多少?”

　趙晨眼中精光一閃:“越大越好。”

　也不等葉新梧想明白為何要包大紅包，趙晨已經拉著朵顏率先從小院內走了出去。

　大年初一清早的街道上本沒有幾個行人，不過此刻，在整個洛陽城最大的乞丐頭子羅老二的帶領下，百十來個乞丐倒是把門口這條小街給擠了個水泄不通。

　本來現在人早已習慣大年初一乞丐搶紅的風俗，不論是誰只要在這一天遇到乞丐，或多或少都會包上一個紅包，大家都討個彩頭。所以對於羅老二而言，剛才那個自己還沒靠近就開始逃跑的公子哥兒，確實讓他在手下兄弟們面前很沒有面子。

　這邊羅老二還在暗自嘀咕抱怨，那一頭趙晨已經牽著朵顏迎面走來。

　羅老二回過神來，趕緊迎了上去，滿臉笑意看向二人，拱手唱起了大年初一搶紅專用的小曲。身後一眾兄弟，齊聲替他幫腔，倒也有幾分氣勢。

　羅老二一曲唱罷，見趙晨伸手入懷，含笑望著自己，心中一喜，暗道有戲。可隨後，羅老二眼一抬，又看到了剛才那個逃走的公子哥兒，眼神中閃出一絲隱藏得極深的不喜。

　可趙晨哪會看不出羅老二的眼神，笑了一下，拉過葉新梧對羅老二道:“這位兄台，我這兄弟早上出門遛彎忘帶銀子，所以見到兄台你們搶紅，怕拿不出紅包掃了你們的興，這才跑回家拿銀子，還望兄台莫怪。”

　葉新梧也陪笑道:“是啊是啊，你看，我這不把紅包包好了嗎?”

　說著，遞過去一個鼓鼓囊囊的紅包，交到羅老二手中。

　羅老二有些狐疑地接過紅包，按照慣例當著葉新梧的面拆開紅包。這不拆不要緊，一拆之下，嚇得羅老二差點腳下一個踉蹌坐到地上——那一個紅包內，滿滿當當塞著不下三十張面值百兩的銀票！

　羅老二還沒來得及驚呼出聲，趙晨又遞過來一個紅包，羅老二下意識一拆，這一次更讓他差點說不出話來——兩張面值萬兩的超大銀票，靜靜躺在紅包之內。

　羅老二倒吸一口涼氣，拿著紅包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公子，這，這不太合適吧。”

　趙晨呵呵一笑，按住羅老二的手把紅包塞到他懷中:“兄台就別客氣了，大家都是江湖中人，這也是我們兄弟的心意，你好好收下就是。”

　羅老二戰戰兢兢地收下紅包，一抬眼看到了趙晨身後背負的龍血長槍，瞳孔猛地一縮，望向趙晨:“這是，龍血長槍！沒錯！和傳言中的一模一樣！你，你是趙……”

　“噓——”趙晨伸出一根指頭放在唇邊，“果然不愧是傳說中洛陽城內消息最靈通的人。既然你知道我是誰，想必你也明白我給你錢絕不是讓你隨便揮霍的。我等會兒還有點事，你給我個地址，晚些時候我去找你。”

　羅老二面露喜色，忙不迭點頭:“好，好，好！趙公子你大可以在午時以後到城西十裡處一個破土地廟找我，羅老二就靜候公子了。”

　趙晨微笑點頭:“羅老二啊?我有個手下叫黃老二，有機會你們倒是可以見見。”

　羅老二伏地向趙晨拜了拜，隨後招呼著手下一眾兄弟呼啦啦離去。

　葉新梧有些奇怪地撓了撓頭:“晨哥兒，你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啊?就算咱們之前押我劍試奪魁賺了一筆，也不至於這樣花錢啊——兩萬多快三萬兩了啊。”

　趙晨呵呵一笑:“葉子，上次咱們賺了多少?”

　葉新梧想了一下:“最開始的高賠率加上第一天結束之後追加的一部分。咱們總共是賺了十二萬……”

　趙晨聳肩:“那不就結了。你賺了銀子不花，還等著它生孩子?”

　葉新梧忙解釋道:“不是這個意思啦！我是說，這樣花，咱們什麽也得不到，沒用啊！”

　趙晨嘿嘿笑了笑:“誰說什麽都得不到?我問問你，全天下人數最多的組織是什麽?”

　葉新梧偏頭想了一想:“難不成， 是朝廷軍隊?”

　趙晨搖頭:“據我所知，現在朝廷在編的軍隊共有四百萬人，且除了京畿地區外，大都駐扎在邊關之上，然而我大成王朝總共有八千六百萬有戶籍的人口，其中記錄在案的乞丐就有兩百四十多萬。若是在加上為數不少沒有戶籍和檔案的，這乞丐會有多少人?”

　李炬掰著指頭稍微數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一絲震驚:“難道你的意思是?……”

　趙晨點點頭:“若是能把這樣一股勢力掌握在手中，以他們搜集情報的能力，還有什麽事情能逃過咱們得眼睛?”

　葉新梧咂咂嘴:“都說天才都是瘋子。晨哥兒，你真他娘的是個天才！”

　趙晨沒理會葉新梧的打趣，只是朝背後小宅院深深看了一眼。

　剛起床梳洗完畢的劉語柔靠在門邊，對趙晨笑了一下，眼裡盡是滿意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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